劉惔含笑言道:“王爺你想,桓溫占據荊襄,虎視建康,但是現在他的背後卻多了一個曾敘平。以前曾敘平再怎麼著也隻是典農中郎將。現在他被表為梁州刺史,以他的手段,這梁、益二州恐怕要盡入其手,勢力將不可小視。如果桓元子敢有異動,你說他對身後據有雄兵的曾敘平是怕還是不怕?”
司馬昱有點領悟了:“你的意思是......?”
劉惔撫須道:“桓元子暫且不知曾敘平對朝廷的忠誠是否大於對他的提攜之情,但是他至少知道曾敘平不會讓他一人獨掌權柄,把持朝野。”
“你的意思……”司馬昱被唬得話都說不圓囫了。
“當年桓元子和庾稚恭(庾翼)何等親密,但是後來元子接替荊襄,出手對庾稚恭的後人卻是毫不留情。一山豈能容二虎,這點我知,元子知,曾敘平也知。”
司馬昱終於明白了,的確如此,一個素有野心的人怎麼會容忍另一個有野心的人獨掌權勢呢?
“但是桓元子為什麼還要表曾敘平為梁州刺史呢?”司馬昱還是有些問題沒搞明白。
“現在的桓元子和曾敘平還需要互相依持。桓元子需要有人在外呼應,有曾敘平在梁州為臂助,朝廷敢擅動桓元子嗎?而有桓元子在荊襄,朝廷對梁州也是鞭長莫及。更何況,桓元子還需要曾敘平助其北伐。桓元子又在搏,搏其一旦北伐成功,收複河洛,到那時其權勢名聲如日中天,無人敢爭,再將曾敘平論功行賞調離他職,實者奪其兵權實職,就順理成章了。”
看來劉惔對自己的老友桓溫認識極深,對他的“深謀遠慮”看的一清二楚。
司馬昱聽完之後,終於全明白了,不由大喜道:“真長真是高人呀!如此說來我們要好好利用這位曾敘平了!”
“對!”劉惔斬釘截鐵地答道,“我們要大力扶植曾敘平,讓他順利地占據益、梁兩州,牽製荊襄的桓元子。曾敘平為了不讓元子染指益、梁,必定要倚靠朝廷,而且其有荊襄相隔,就算有什麼異動也不會影響到豫、揚諸州。”
司馬昱不由大讚道:“真長果然好計策,上遊有兩虎相持,我們就可以以此為均衡,安保無憂了。”
司馬昱對於劉惔的計策是萬分的讚同,所以曾華拜鎮北將軍、領梁州刺史的封賞很快就被通過,比桓溫的封賞通過都還要順利。而且司馬昱聽從劉惔的勸告,等曾華再立“新功”就順勢給他加一個假節,都督梁、益諸軍事,直接把他和桓溫分割開。
但是司馬昱卻對劉惔的另一個建議猶豫萬分,委決不定。劉惔還是沒有忘記自己身兼媒人之職,勸司馬昱為了拉攏曾華,可從宗室諸王中選一位公主尚之。但是司馬昱卻遲遲不願回複,因為他看不上曾華,覺得這位曾敘平純粹隻是一介武夫濁官,連桓溫都遠不如,根本算不上清流名士。
曾華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議論自己這個新貴,也沒有工夫去管,因為他現在很忙,真的很忙!
曾華到了漢中之後,東邊的六萬屯民還在上庸遷移,南邊車胤率領的三萬多第一批遷民正在漢中南一路安置,而第二批四萬多人在毛穆之的率領下,剛過涪城,估計還得一個月才能到漢中。這十五萬餘人是沒有辦法參加今年的春耕了,幸好曾華從成都刮來的底子還比較厚實,足夠二十來萬人吃個一年的,加上六萬屯民去年大豐收,又不用交賦稅,還領了筆“補助”,所以手裏的糧食還富足的很,曾華倒不用很擔心。
根據曾華和眾人商量好的,原屯民將被安置到比較富庶的南鄭、成固和安康幾個縣,原蜀軍軍士的家眷和藺、謝兩族以及原郫縣作亂豪族的部曲將被安置在晉壽、漢中兩郡交接的幾個縣,工匠的家眷將被安置在漢中沔陽等縣。
幸虧漢中、上庸諸郡處於南北勢力的交接處,曆經戰亂,當地的豪族世家不是被強製遷走,就是自己跑路了,所以無主的荒地多的是,區區十幾萬人口,輕輕鬆鬆就消化掉了。
在安置遷民的一、兩個月中,曾華和梁州各級官員最重要的就是統計戶籍,丈量土地。最先得出的人口數據讓曾華嚇了一跳。
漢中郡領四縣,戶八千七百八十六,人口二萬三百三十四;上庸郡領八縣(包括屬於魏興郡的西城),戶九千四百四十八,人口三萬六百五十三;晉壽郡領四縣,戶五千三十四,人口三萬一千九百七十六;巴西郡領九縣,戶一萬二千,人口六萬三千三百四十六;巴郡領九縣,戶一萬二千,人口五萬三千一百八十三;涪陵郡領五縣,戶四千二百,人口二萬七千五百九十七。
戶籍人口不過二十一餘萬,比自己從各處“騙來、卷來”的遷民多不了多少。老看人家古代動不動就是大軍數十萬,看看現在,自己的人口總數湊一塊都比不上。尤其是漢中郡,以前可是有近兩萬戶,十來萬人,現在一半都到不了,這還都是以前成漢將漢中人口盡遷益州後遺留下來,再彙集數十年南逃的流民才有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