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斤糧食!一粒也不能少!”

宋阮意識迷離,在一陣刺耳的爭吵聲中,極力想要睜開眼睛,但雙眼卻好像壓了巨石一般,無比沉重。

一股熟悉的冷意湧了上來,隨之而來的是極度的饑餓感,那種恨不得吃上一條街瘋狂進食的饑餓感覺。

又來了,還是那個灰撲撲的場景,泥土曬稻場,泥巴麥芒牆,一棵歪脖子老樹半死不活的耷拉著光禿禿的枝條。

四周是低沉壓抑的天空,視野盡頭都是無比幹涸,裂開無數口子的大地,天地之間是一片空曠,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被挖了個幹淨。

宋阮又渴又餓,用盡全力才讓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兒:

一個頭發枯黃如稻草的中年女人,插著腰站在那顆光禿禿的,被扒了皮的棗樹下,扯著嗓子極力嘶吼:

“還是那句話,三百斤糧食,一粒也甭想少,少一粒,也別想帶走她!”

邊上一個臉色蠟黃的年輕男人也湊上前去,捂著肚子舔了舔嘴角,眼睛裏露出不加掩飾的貪婪目光:

“俺娘說得對,三百斤糧食,一點兒也不能少,否則你甭想帶走俺妹子!”

歪脖兒棗樹對麵,一個身姿挺拔,站如蒼鬆的男人,聽了這話不由得皺起眉頭,他看了看四周被扒的草都不剩一根的田埂說:

“三百斤……這也太多了……今年也是大旱饑荒年,兩湖兩廣,陝甘川藏各處糧食都奇缺……”

“三百斤糧食太多了,我千裏迢迢的趕過來,身上並沒帶太多……”

“不行,就得三百斤……”

“媽,少點兒就少點兒,趕緊把這傻子賣了吧,養她這麼多年了,也得為家裏做點兒貢獻了,賣了她咱全家都能活……”

“對對對……媽……趕緊賣了吧,我快被餓死了,都沒力氣說話了,我想吃饃饃……”

四周靜了一瞬,棗樹對麵的男人又說了幾句什麼話,宋阮隔得遠,意識迷離也聽不清,隻聽見先前那中年女人又尖著嗓子討價還價:

“少點兒也行……當兵的,你帶她隨軍,以後每月的糧票和錢,也得寄二十塊過來!”

“哎,孩子他媽,你真聰明,這主意好,咱家以後都有得吃了!”

一道略帶憐憫的目光看了過來,宋阮的意識卻漸漸的沉了下去。

後麵的聲音慢慢小了,漸漸的,隱隱約約聽不見了,宋阮隻感覺腦海裏的意識此刻似乎都被抽離了,不由得昏睡了過去。

但沒過多久,她又被另一陣爭吵聲吵醒了,這次卻沒有預想中的難受,幾乎是輕易的就睜開了雙眼。

麵前是一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白刷刷的牆壁。

“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我們阮阮雖然死了爹媽,可還有我們這一大家子親戚,你憑什麼不讓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