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年,農曆臘月二十,陰天。
天氣很冷,滴水成冰,哈一口氣,仿佛在吞雲吐霧。
大人們正在熱火朝天的綁豬,燒熱水,準備殺年豬。
豬在嗷嗷叫。
被我騎在身下狂揍的小胖子,也在嗷嗷叫。
我一邊飆淚,一邊揮舞著小拳頭,砸在他交叉護住臉的手臂上。
出手又快又頻繁,像在擂牛皮戰鼓。
“痛!痛!痛!小梅花,我錯了,我錯了,別打了,真的好痛的……”
小胖子討好的求饒聲,我視若罔聞,因為我現在正超級生氣中。
我的紅裙子!
我今天早上歡歡喜喜才穿上的新裙子!
竟然被這小王八羔子用放鞭炮的香,燒了一個洞!一個洞!洞……
氣得我要吐血!
每年這時,外公都會請人來家裏殺年豬。
殺豬匠有一個寶貝兒子叫朱砂,寒假期間,天天跟著他爸到處去殺豬。
蹭殺豬飯。
往年都是大我兩歲的端午表哥給朱砂作陪,帶他到處瞎轉悠……
炸泥坑、炸鐵罐頭、炸牛糞……
總之,皮的很,盡不幹人事。
今年因清表姐女兒滿月,二姨媽一大家子歡歡喜喜去喝喜酒了。
八歲的我,就倒黴催的被外公點了兵,沒辦法,誰讓我弟才五歲,還掛著鼻涕蟲呢。
我是一點也不想陪這個大我三歲的小胖子玩,可我想吃香辣回鍋肉、爆炒豬腰花還有鹵豬耳朵……
那就得聽外公的話。
這朱砂或許天生手賤,今天從見了我的第一眼起,那雙手就沒停下來過。
不是扯我的羊角辮子,就是掀開我的裙子,要麼就是往我嶄新漂亮的小皮鞋邊上……
丟鞭炮。
見我被爆炸聲嚇了一大跳,他就在那捧著肚子哈哈大笑。
等我氣得牙根癢癢,忍不住想去揍他的時候,他就一溜煙地往前跑,邊跑還邊回過頭來朝我做鬼臉。
“你來追我啊,你來追我啊……哈哈,追不到吧,追不到吧……”
若是我氣喘籲籲停下來,不追他了。
他又賤兮兮地返回來繼續重複作死。
直到三分鍾前,他浪的太得意忘形了,踢到塊凸起的小石頭,踉蹌一下,手裏點燃的香“滋啦”一下,在我漂亮的紅裙子上燒出一個洞。
看著美美噠的紅裙子上,新鮮出爐的……洞!
我懵逼了一瞬。
也僅僅是一瞬,下一秒,委屈與怒火齊齊噴湧上頭,我就扯著嗓子嚎啕大哭了起來。
朱砂不跑了,在我麵前,手足無措地拚命道歉:“對不起,小梅花,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這一刻,我的怒火與委屈,被無限放大。
我不接受輕飄飄的一句道歉,他就算道了歉,我的裙子上的那個洞,也不會消失!
一個青蛙跳,我趴到他身上,利用起跳撞人的慣性,就把他推倒在冰冷的泥土地麵上,不管不顧地使勁揍他,隻想把心中的憋悶都發泄出來。
早把我外公反複交代的“朱砂是客人,你要讓著些,要盡地主之誼”之類的叮囑。
忘到了九霄雲外。
或許是我邊哭揍人的動靜有些大,沒一會兒,就引來了孔武有力的殺豬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