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轉身,並抬起手肘朝達斯汀腦袋狠狠砸去,看見他的發髻裏有鮮血流淌下來:“我的勇士們,你們替我抓住了一個惡行累累的家夥,在他臉上刺字,關在馬廄裏,四個人輪班盯著,明天待我發落!”
士兵們齊拔出佩劍,執於胸前:“是!先生!”
波利尼克公爵從內襯裏抽出一條雪白的絲絹,把手背上沾染的血擦拭幹淨後,扔在了風雪橫掠的拐角巷。
赫瑟兒·克洛德被扶上樓的那刻起,便沒有坐下來過。她忍不住大聲疾呼,狂風從敞開的百葉窗外呼嘯而過,吹滅了壁爐裏熊熊火焰,也撥亂她的秀發,她毫不在意,任其散落、漂浮。一會兒她又張開雙臂,像在擁抱某個不存在的物體。她氣喘籲籲,眼眶滾燙,卻流不出一滴熱淚。待到筋疲力盡後,她便端坐在漆黑的沙發裏,那深深地無望,對未來的恐懼,即使是弗朗索瓦·呂德(法國十九世紀浪漫主義雕刻家)這樣以體現人物熱烈、極端、豐盈的表情著稱的雕塑大師,麵對這具冷卻了的的肌體,也無從下手。
直到她感到在風中顫栗的百葉窗被誰關上了,她才驚恐地朝身後望去,波利尼克公爵正抽著一支雪茄佇立在窗台,隻是她看不清他到底是堤福俄斯般(希臘神話中萬妖之夫)的詭笑,還是阿瑞斯(希臘神話中的戰神,代表了邪惡)置敵人於死地後的獰視。
赫瑟兒不顧一切地撲向他,整個人幾乎要癱倒在他懷裏:“夏爾!您看在我第一次這麼親密地叫您的份上放過達斯汀吧!”她麵色緋紅,說不定是發燒了。她緊緊扯住公爵的綬帶,繼續說道:“夏爾,隻要你放過他,我什麼都答應你,我將是你最忠實的妻子!外麵冷得連馬都快凍僵了,他要不了半夜就會死在馬廄裏的!夏爾,您要是不答應我這個願望,那您就準許我的另一個願望吧!請您明年的這個時候在我的墓前放一束白茶花!”
波利尼克公爵握住赫瑟兒因異常激烈而顫抖地雙手:“親愛的,你要是早些對我說這話,他是不會挨凍的。可是我不能就此饒恕他,他可以免去絞刑,也不用被綁在恥辱柱上受鞭刑,但他必須在黑奈什監獄裏待上兩年,我將保證他會有一張舒適的床和簡單的晚餐。我隻能讓步到這裏,相信我,要不了兩年,你就會把這個格爾勒的農夫給忘得一幹二淨,畢竟他什麼也不能給你,而我能給你一切,是一切。”
“哦!夏爾,別傷害他!我什麼都答應你。”赫瑟兒終於抵擋不住殘忍的想象所帶來的不安與煎熬,掩麵而泣。一個人隻有在已知自己已經失去全部期望時,才會像她哭得一般:肩膀劇烈地抽動,整個人搖搖欲墜,像破舊的門洞後一盞搖曳的燭光。潮熱的嘴唇裏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隻有達斯汀的名字勉強能聽得見。
這是個陰冷、寒潮的冬天,黑奈爾監獄的獄長賽內格躺在扶椅裏,剛把腳擱在暖融融的爐火前,一個衛兵就不識趣地敲了門。
“進來!蠢貨!”
“長官!今天新到的囚犯已經安排好,請指示!”
“見鬼!這種小事還要向我請示,那我每天哪裏有喝下午茶的時間!”
“報告長官,該囚犯是擄掠波利尼克公爵夫人的凶手!”衛兵突然壓低了聲音:“這兒有封公爵殿下的親筆信,公爵讓我親自交給您。”
“什麼?快拿來,你這笨蛋!你去外麵等我的命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