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春晚,草長鶯啼。
炊煙嫋嫋,綠水迢迢。
南山村是帽兒山腳的南邊村莊。
村子不大,百十來戶。
一聲高亢尖利的女高音打破了孟家院子的寧靜!
“哎呀,你個死娃仔,除了白吃飯,啥都幹不好。”
“讓你去倒水,髒水灑了我一身!去!去!去!快滾去倒水!”
連續的斥罵不絕於耳。
月桃臨近院子的腳步停頓了一瞬,立刻加快了兩步推開院門。
院子地麵上撒了一片泔水。
自己的弟弟孟景晨兩手拖著泔水桶正趔趄著往院門口挪來。
臉蛋子上明晃晃的手指印,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好不可憐!
少女特有的清冷聲線,滿滿的嘲諷。
“伯娘真是威風凜凜,地裏的農活多的很,力氣沒處使倒是可以去勞動勞動。”
“使喚一個五歲的小孩可顯不出您的能幹來!”
大伯娘王氏瞅見月桃,黑胖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
倒立的三角眼狠狠的瞪著姐弟。
“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
“這是好心提點小五兒,讓他多長點眼力見兒,眼裏有點活兒。”
“可別像你娘似的,不打不動彈。”
“再說了,多幹點活可不就漲漲力氣,壯壯身體。”
“要不弱的像雞崽子似的,就白吃我們老孟家這些年飯了!”
話裏話外的惡意真讓人恨不得真恨不得把鐮刀飛出去,先割了該進油鍋的舌頭!
月桃把肩上裝滿青草的背簍快速放到地上。
揚聲道,“這不勞伯娘費心了,根正不怕苗歪。”
“有那多餘的心思,您還是操心下我二哥吧,回來我可看見他跟趙賴子走了呢!”
王氏瞥了眼廚房。底氣不足地嚷嚷道,“哪隻眼睛看到二郎和趙癩子走了。”
“多大的閨女了,扯謊的本事可越來越大!”
王氏一邊說一邊回了房,不一會,就看見大堂姐孟月梅不情不願的出來了,看見月桃,冷哼了一聲。
扭著腰就出門了。
估計是去尋二堂哥,孟景榆了。
趙癩子是村裏的二流子,整日浪蕩,遊手好閑。
要是讓孟老頭知曉了,一頓好打是少不了的了!
月桃抿了抿嘴角,若不是擔心孟景榆走邪門歪道影響了自己這房,才不會提醒他們呢!
王氏總是明裏暗裏欺負他們三房。
月桃的娘甄氏白天地裏活幹完。
回來廚房的活計也拉不下,忙的團團轉,這還總被王氏擠兌。
三房在這個家裏真是一點地位也無。
廚房門口一閃而過孟老太太的身影。
月桃心裏直歎氣,孟老太太一貫的息事寧人,話不多說,路不多走,要不也不能讓王氏越來越囂張。
月桃提起泔水桶倒進院外的灰坑裏。
回了院子,小景晨還站在那裏,哭的直打噎。
稀疏的頭發,蠟黃的小臉,瘦小的身體,補丁摞補丁的褂子。
六整歲了,還像四五歲。
妥妥的發育不良!
半條褲子還濕漉漉的!
微抿了下唇,月桃牽著弟弟手,柔和了嗓音,“走,和姐姐換衣服去!”
她叫林淺,來到這個陌生的時代已經一個月了。
原身是在山上挖野菜時意外摔下來,頭磕在了碎石上。
昏迷了九天,裹屍的席子都準備好了,再醒來了就是她了。
孟家正房正堂是老兩口住。
左側兩間是大房和四叔的屋子,右側兩間是二房和三房的住處。
在甄氏的臥房裏,找到一條同樣膝蓋摞補丁的灰布褲子,月桃幫著弟弟換好。
一低頭,才看見景晨的小耳朵尖上紫紅紫紅的指甲印。
明顯是被王氏掐的。
月桃登時怒火飆升,發根直立,氣血翻湧,王氏這人真是欺人太甚!人黑心也黑!
對這麼個小人兒,也下這樣的狠手!
打濕帕子輕敷小耳朵,子晨疼的嘶嘶吸氣!
黑瘦的小手扯了扯月桃的衣角。
景晨仰著臉,黑黝黝的大眼睛,盛滿了狡黠,嫩嫩的童音帶著幾分得意。
“姐姐,我是故意弄撒的,我看伯娘從我身後過去了,我就把水撒她鞋上了!”
一副快來誇我求表揚的神氣樣!
月桃眉毛一立,氣不打一出來,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明知道伯娘脾氣不好還去招惹她!看看你的小耳朵!”
景晨一歪頭,臉頰氣鼓鼓的,“誰讓她今天中午不讓你吃飯了!”
月桃心頭一哽,一股熱流直衝淚窩。
這就是擁有血脈親人感覺啊!
小小人兒真是暖人心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