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抹額,上身赤裸,黑色長褲。
就在這凜冽的寒風中,已年近古稀的老頭輪起黑色鐵錘,狠狠的砸向碳爐上的火紅劍胚。
“嘭!”
火花四濺,金屬的碰撞聲在破落的院子裏回響。
誰也不敢相信,平時看起來矮小孱弱的許瘸子,此時全身淩厲的肌肉線條如同刀刻斧鑿,氣勢絲毫不輸敦煌古畫裏的“怒目金剛”。
“得!這技術活,該賞~”
坐在一邊加著碳火的蘇承,忍不住拍了下手,笑著說道。
“混小子,繼續加碳,再多嘴老夫把你也送進去旺旺火!”
許鐵匠說著話,手裏的錘子可是一刻不敢停歇,隻是砸下的力度又大了幾分,金屬碰撞的火花瞬間蹦濺出了更遠的距離。
蘇承被火花濺到手背皮膚上,瞬間起了幾個水泡,疼的他齜牙咧嘴。
悻悻的哼了幾聲,卻沒敢再強嘴。
沉默了一會兒,許鐵匠偷瞄了他一眼,又裝作漫不經心的提起了話頭。
“昨個兒又去妓館打零工了?”
“嗯~”
蘇承顯然心裏還有些怨氣,回答的不情不願,聲音細若蚊蠅。
老許不以為意,繼續追問到:“又聽著什麼新鮮事了?”
蘇承白了老頭一眼,歎了一口氣後才回答:“一群窮秀才,聽說書的講起城牆上貼的告示,炸了鍋了~”
“告示?”
“昂~”
“老皇帝昭告天下,欽天監靈台郎高明逸對他老人家大不敬,被活活打死了。”
蘇承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著繼續往碳爐裏加著碳火。
聽到這話,老許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手裏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詳細……講講~”
蘇承皺起眉頭看了許老頭一眼,感覺對方的狀態此刻有點不太對勁,不過他還是繼續說道。
“我記得欽天監的靈台郎是八品吧?”
“別廢話,繼續說。”
老許有些不耐煩的提醒。
“聽酒館裏的一個老學究說,高明逸上奏皇帝,說自立冬以來,天象詭異,那是滴雪未下~
“老皇帝放任外戚當道,宦官當權,才導致百姓民不聊生。”
“皇帝老兒一心煉丹修道,不問政事,才惹來的天罰。”
“嗬嗬~天罰~”
老許搖頭苦笑。
“這種話就這樣寫在奏折裏,不是找死嗎~結果奏折還沒到皇帝那兒呢,就被大太監曹童淵下令午門廷仗,活活給打死了~”
蘇承像是自說自話,還在往碳爐裏加著碳火。
老許臉色變得鐵青,溝壑縱橫的老臉上卻浮現出悲涼的笑意。
蘇承眨眨眼盯著老許的表情。
“您老人家認識這位八品靈台郎?”
老許沒有回答,隻是意興闌珊地放下了手中的鐵錘,原本虯結的肌肉也似泄了氣的皮球般,瞬間恢複成了一個孱弱瘦削的老頭。
“今天你先早點回去休息吧,上個月的工錢給你放包袱裏了,明天晚點過來就行。”
“這……不打鐵了??”
蘇承一臉驚愕。
鐵匠老許擺了擺手,卻是低頭沒有再說一句話。
蘇承麵露錯愕,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說錯了,跟許鐵匠打了四年的“童工”,卻從未見過老許如今天這般失態。
不過他也沒有多話,老許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別人都說他性格孤僻,脾氣耿直。
蘇承卻一直把老許看做親人一樣,脾氣臭,說話損,但是卻是個刀子嘴豆腐心,最起碼在蘇承這裏,他是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