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醫家狗娃初長成(1 / 3)

深秋的太陽剛露頭,有點泛紅,也沒什麼熱量,照在楊家垣上,籠罩在村上的薄霧逐漸散去,隱約能看到田地裏不知道已經勞作了多久的鄉親們還在忙碌。村裏偶爾可以聽到“吃了麼?”的打招呼。村口的公交車隔幾分鍾響一聲喇叭,催促著要去縣城的人。因為楊家垣離縣城一百多裏路,所以隻有一輛公交車,每天兩趟。多等一會,盡可能的多拉幾個人。這個西北高原上的小村醒了過來。

離村口不遠的一處小院,牆上白底黑字的挽聯,經過十幾天的風吹日曬,已經開始支離破碎,隱約可見“三年”的字樣,一陣微風吹過“嘩啦啦”作響。告訴路過的鄉鄰,家裏的老人剛過完三周年。

槐木做的院門上一道道裂開的豎紋,就那麼半掩著,院子當中有顆棗樹,樹上的棗已經開始變黃,透過樹葉,隱隱可見枝頭的一抹紅色。房簷下的木架上,晾著一些常見的中藥材,一陣小風吹過,滿院飄的都是藥材味。

井亭一米七的個子,在西北隻能算普通,長得比較清秀,尤其是一雙眉毛細長,讓整個人看起來很耐看。三嬸就常說,他這眉毛就應該長在女人臉上。此刻他就站在棗樹下麵,剛練完五禽戲,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拽下晾衣繩上的毛巾,擦了擦頭上細密的汗珠,緩步走向正屋。屋門正對的供桌上,擺著爺爺的遺像和排位。爺爺的表情如生前那麼溫和,眼角還帶著笑。井亭走到供桌前,熟練的點燃一束香,雙手插進香爐,深鞠了一躬。

爺爺不是土生土長的楊家垣人,是五十多年前來的這裏。他原本是個道士,擁有不俗的醫術,一邊治病救人,一邊潛心修道。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因為被人舉報,無奈去冠還俗,來(其實是逃)到偏僻的楊家垣,落在這裏。這裏民風還是淳樸的,鄉親們對一個逃難到這裏的人頗多照顧,在那個普遍都吃不飽的年代,也時常予以接濟。爺爺念著楊家垣父老的好,便留了下來,成為村裏唯一的赤腳醫生。因為爺爺俗家姓井,村人便都稱“井大夫”。

因為藥材自己采的居多,所以給村裏人看病很便宜,而且有錢就給,沒錢就欠著,有錢了再還,爺爺也從來不催。

井大夫一生未娶,井亭是爺爺撿回來的孩子。二十五年前的淩晨,爺爺出急診回來,發現村口草亭裏的孩子。很薄的繈褓裏包著一個剛出生的男孩,也沒有留下什麼信息,好在是個健康的孩子。用爺爺後來的話說,是老天爺給了他一個狗娃子。從此,井大夫出診,醫藥箱從背後挪到胸前,裏麵也多了瓶羊奶。狗娃子就這樣在爺爺背上逐漸長大。

從井亭會說話開始,爺爺便教他識字,識藥,教他醫術。稍大點便敦促他練五禽戲,學習針灸,正骨等,他總說他教的五禽戲才是正宗的華佗的五禽戲,是道家一脈傳下來的。練到高深處,可以成為武林高手。還說學會針灸,認準穴位,便能像電影上點穴,讓敵人無法行動。雖然景大夫練了三十多年,也沒成為什麼武林高手。但你能想象這句話對還是孩子的井亭刺激有多大,男孩子,誰還沒有個武俠夢啊!從此就在那個飄著藥香味的小院,井亭不是在鑽研醫書,就是在練功,風雨不息,寒暑不輟。

診所關門,已是月明星稀,一前一後兩道身影在月光下拉的很長。井大夫背著手在前麵走,十四歲的井亭個子已經到爺爺的肩頭了,背著爺爺那已經盤的油亮的醫藥箱,走在後麵。

“爺爺”

爺爺沒有回頭,一邊走著一邊說:“嗯?怎麼了,狗娃子?”

“爺爺,今天縣城來的那個患者……”井亭欲言又止。

“哪個?”井大夫從腦中搜索著今天的患者“噢,你說的是那個癲癇患者吧,那個小姑娘。怎麼了?看人家縣城來的小姑娘穿的洋氣,長得好看?爺爺的狗娃子想要媳婦了?”

“爺爺!你怎麼這樣?”井亭秀眉微蹙,站在原地不走了,音量稍微高了點“我在和你說正事呢!”

“嗬嗬”爺爺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撫摸著井亭的頭“好,爺爺認真聽,這是兩個醫生對病情的討論,應該嚴肅。你來說說對今天的患者有什麼想法?”

井亭組織了一下語言,“患者李曉曦,女,十二歲,因今年暑假成績不好被母親用掃把擊打頭部受驚嚇,出現突然向前跌倒,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數分鍾後清醒,對發病時的情況沒有印象。此後基本每周發作一次。因考慮女孩子的將來,沒有就醫。近一個月發作次數明顯增多,最多時一日三次。從別人口中知道咱們診所治疑難雜症比較好,所以就從縣城來咱診所就醫。不過我認為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在縣城怕遇到熟人,將孩子有癲癇的是傳出去。問診時患者思維清楚,身體亦無異常。舌苔淡紅,脈象沒有摸,應該略滑。此病屬風痰瘀阻引起的癲癇症狀。”

爺爺聽完怔住了,撫摸井亭頭頂的手也停了下來:“你能看出風痰瘀阻?”

“恩,不過爺爺你別打岔,這不是重點。”

“好好好,爺爺不打岔,咱邊走邊說。”

“爺爺開方是僵蠶,蜈蚣,全蠍,蟬衣,研磨為粉末,用溫水吞服,一日兩次,每次十克。”

“對啊,這個方劑沒有問題,祛風為主,風去則痰淨阻消。服藥三日,症狀減輕,一月後,能將發病次數減輕到一周一次,堅持服藥三個月,肯定痊愈,且不會複發。這個我還是有信心的。”爺爺一邊掏出鑰匙打開院門,一邊認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