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初來乍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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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熙城的三月,冰雪消融,草木萌發,春景熙熙。

京郊的驛館裏熱鬧非凡,隨著天氣回暖,眾多商客旅人也開始活絡起來,福德驛館位於梁熙城西,價格低廉,一個銅板便能買得一壺清茶,十個銅板便能尋得一間客房安睡。

金元從青縣而來,路上奔波了一月有餘,才在早春時節,站在了大梁的都城梁熙城的土地上,一路上的勞累讓她的麵色有些晦暗,瘦弱的身軀看起來更加不堪摧折,裹於深藍色布衣之中,一雙黝黑的眼睛卻透著淡淡的興奮,她看著福德驛館的黑字招牌,抬腿跨了進去。

店小二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子:不過十七八歲,穿著樸素低調的布衣,衣料洗的有些發白,身上垮著一個包裹,身後還拖著一個黑色破舊的木箱子,雖說大梁治安尚可,但是一些作亂的流匪和偷盜之人卻也屢禁不止,外地年輕女子孤身一人赴京倒是少有。

小二的心裏有些好奇,迎了上去:“女客官是從遠方而來嗎?可是要住宿?”金元朝店小二一笑,臉頰浮現一個淺淺的酒窩,像一汪清泉,融化了臉上的晦暗之色,她緩緩說道:“沒錯,我要住店,麻煩了。”小二看著這明媚笑容恍惚了一陣,回過神來,連忙幫金元提起身後的大木箱,將金元引上了二樓的客房。木箱重量不輕,店小二將木箱抬上二樓,已有些微喘,金元連忙道謝,小二笑道:“女客官好生歇著吧。”

金元看店小二走了,關上房門,打開木箱,深深歎了一口氣,隻見木箱裏別無他物,隻有一些書籍和畫卷,金元抬手輕撫這些書畫,有些發愁,自言自語道:“父親啊父親,你倒是豁達,一死了之,獨留女兒一人在這世上……”

去年年尾,金元的父親金雲崖酒後突發心疾逝世,走的時候未給自己唯一的女兒留下任何一句話,金元賣掉了家裏養的雞鴨,還變賣了金雲崖留下的部分字畫,為金雲崖收斂了遺骸,便啟程來到了梁熙城,一路上,身上的銀兩也花的七七八八,布包中僅餘一串銅錢。金元在這世上孤孤單單,京城中也無親友可以投靠,急需銀兩,這木箱中的字畫是金雲崖僅存的遺物了,金元對父親的態度很複雜,甚至心中覺得金雲崖算不得好父親,但是看著這些僅存的書畫,卻有些舍不得賣。

雲崖先生的名號在小小的青縣頗有些響亮,他親筆所書的字畫在市場上很是受歡迎,後來常有外鄉人前來,隻為求雲崖先生的墨寶一幅。但是在金元看來,父親的脾氣很是古怪,前來求字畫的人越來越多,金雲崖卻不樂意了,縱然父女倆生活清貧,他卻不願意再出售自己的字畫,說什麼不想自己的作品被俗人玷汙,甚至帶著金元又搬到了更深的山林之中,僅靠山後的幾分薄田,幾隻雞鴨度日。

金元那時每隔一段時間,便拿自家種的蔬菜瓜果下山換些酒回家,給金雲崖喝,在金元有記憶以來,金雲崖便是酒鬼一個,有錢喝好酒,沒錢喝劣酒,有時還自己釀酒喝,清醒的時間少,混沌的時候多,每每酒醉,或高歌,或吟詩,自稱酒仙。

金元曾不止一次,在下山拿蔬果換酒時,流連於集市上各種新奇的甜點小吃,但兜裏卻無餘錢,也不敢跟成日醉醺醺的金雲崖提起,有一回,金元實在感覺心中委屈,偷偷拿了金雲崖的字畫下山販賣,換了一籠香噴噴的點心和玉山樓的一壺好酒,金雲崖知道了,也未責怪金元,卻也不肯喝那壺好酒,不肯品嚐那籠新奇的點心。金元吃著朝思暮想的點心,卻品不出什麼滋味來,隻覺得心中鬱結。

金元想起往日種種,又歎了一口氣,合上木箱的蓋子,低頭思索了片刻,走出了房門。

金元一下樓,樓下便有幾道目光掃過,畢竟在福德驛館這種三教九流混雜之地,一個年輕的單身女子確實有些打眼。金元回望這些目光的來向,微微一笑,找了一張空桌,向店小二要了一壺茶水。

一個麵色黑裏透紅,胡須長長的大漢湊了過來,問道:“小丫頭怎麼一個來京城?從何處而來?來投靠親友嗎?”他的問題一串串,金元看著他,卻不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這位大哥,去年您家裏是不是有過變故,導致您財產受損?”那黑麵大漢聽她這麼一問,愣怔了一瞬。

他是城外牧場負責養馬的馬夫,去年夏天,他所在那片牧場突發疫病,馬匹染疫死亡無數,此事驚動了司牧監的大人,負責此牧場的監官被革職,他隻是個小人物,雖保住了這份差事,但是卻被罰了一年的俸祿。

黑麵大漢問道:“你怎麼知道?”少女眼中得意之色一閃而過,她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說道:“小女略懂一些相麵占卜之術罷了。”說完放下茶杯,靠近黑麵大漢,有些神秘的壓低聲音道:“我看大哥您麵善,且又與我有緣,今日便免費為大哥算上一卦吧。”

說罷,不等他回答,兀自從懷中掏出了三枚銅錢和一個卦盤,此時店內其他人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看這黑臉大漢的反應,知道這少女定是說中了,便也好奇的圍了過來,一時間店內鴉雀無聲,都圍在二人的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