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長庚之前在香篆派的藍情前輩那裏接受過嗅覺訓練,當下警戒,讓好友們用麵罩捂上口鼻:“這種酸氣聞久了會意識模糊。”
幹燥的熱風穿過宮殿吹在她們身上,每個人此時卻都感受到了涼意。
木相留剛戴好麵罩,支支吾吾地急叫起來,手愣是指著一個方向。
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紅衣女人。
她就站在不遠處的門廊裏。
是未曾見過的異域舞姬的穿著,女人渾身戴著些紅紗與黃金臂環,手指甲尖尖紅紅的——她沒有臉。
女人發出嬌滴滴的笑音,唱著歌兒轉身,打算飄然離去,詞句沒有一句聽得懂,卻透漏出遠古的哀傷氛圍。
白長庚肅穆地跟上她,三人也趕快跟著那個歌聲追去。
歌聲在空蕩蕩的巨大宮殿內回響著,餘音繞梁。她們穿過無限重複的回廊,走過影影幢幢的砂石地貌,間或夾雜在建築中的碎金在衣袂與腳步間斑駁閃耀。
不知不覺間,跟著紅衣女人來到了更深的地下。
這兒是一個圓形的城堡似的地方,她們沿著岩壁的石階梯下行。往下麵看去,是一圈接著一圈的巨大旋轉樓梯,中空廣闊,地下深處陰暗幽深,傳出有些刺鼻的古怪味道。
目之所及依舊是那種赤火褐色的粗糲砂岩,卻沒有任何扶手,寬度又窄到僅容兩人並行,她們隻能放慢一些腳步,朝著地下石梯的方向繼續探索。
木相留氣喘籲籲道:“有完沒完……這女鬼長得和狐狸精似的,還、還比狐狸精能跑。”
石榴紅笑瞪她一眼:“又幹我什麼事?”
涼曜讓她倆放低聲音說話,保存好體力,估摸著待會兒到下麵,酸氣會變得愈來愈濃。
四人稍微屏息了些,幸好酸味兒還是淡淡的,不大要緊。
一邊小心翼翼拾級而下,木相留忽然問:“對了,「水幣」為什麼不在卿家了呢。”
涼曜瞟了一眼白長庚,白長庚神色同意,她才道:
“一開始是「歸心派」和我們卿家輪流拿著水幣,可是「歸心派」——歸心客棧的人,有我們卿家長輩的把柄,後來才把水幣牢牢控製在自己手中,並且和官府中的人們交誼往來。”
“後來,「水幣」被他們拿走,才到司徒禮手上。”木相留苦苦思索著,“那個歸心派當家也忒神秘了!”
白長庚不置可否。
木相留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姐姐,「木幣」不是在內門麼,為什麼你爹不讓我們拿著它?”
帶著保命護身的「木幣」在身上的話,這類艱辛的旅途或許就再無什麼性命之憂了,也會在心理上輕鬆很多。可是,白玉樓從來不讓白長庚拿著。
涼曜微笑著看了眼木相留:“白叔叔要考驗姐姐呢。這點兒苦都吃不了,當什麼家主。”
木相留看著白長庚的背影,她正麵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
石榴紅嬌俏一笑,低聲問木相留:“你猜為何玉樓叔叔同意讓我住在她房裏?”
木相留扁扁嘴道:“這還不簡單。”
卻皺著眉頭深思半天,沒想出來原因。
木相留最後拍了拍腦袋道:“是啊。你是女子……而且叔不知道你早已知曉了姐姐的女兒身,應該還覺得你把她當男子看呢!怎麼放心的啊。”
要知道,白氏內門向來光風霽月,決不可能讓沒有確認關係的男女弟子輕率地呆在一起,並且還同住一個屋簷下。
白氏內門弟子,外人看來就是毫無情調、不會輕易許諾的性情,且在愛情上一生隻追隨一人。
除非……木相留擺擺頭。
怎麼可能,叔叔居然已經看穿石榴紅也在幫白長庚保守女兒身的秘密了?
白長庚在前麵走著,似乎沒聽到她們說話。
石榴紅笑了笑,低聲對木相留道:“你這就不懂了罷。玉樓叔叔將計就計呢,他肯定知道我知道。”
木相留的猜測被確認了,她驚異地看向石榴紅,使勁壓低嗓音回道:
“他知道你知道……姐姐的女子身份?那叔還不說出來,他是故意的?姐姐知道這事兒嗎?”
石榴紅輕笑著,往前跟上白長庚。
也不再回答木相留一連串的巨大疑惑,讓她自個兒琢磨去。
木相留看著白長庚和石榴紅,有點兒頭痛:
“這幫人搞什麼啊,真複雜。”
涼曜在最後麵走著,笑而不語。
她們快要來到最深處了,門口似乎金光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