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被白四龍前輩調侃了,白長庚心情輕鬆了些,這個老頑童一樣的人真的挺有趣。
“棺材上這玩意兒,氣味我很熟悉……我也想驗證一個事情,總之,我們得把它帶去昆侖山。”白四龍補充。
既然四龍前輩也有需要,自己跟隨著他就行,就能順便知道很多關於清液的秘密了。
二人來到山神廟。
進去之後,白四龍輕車熟路地鑽進一個角落,翻開某座神像上的紅布……
是清液麼?
白長庚麵上毫無波瀾,但是期待地看過去。
不是。
是個金塊。
白四龍十分欣喜地擦拭上麵的汙漬,一袖子撥開白長庚:“去去去,小孩子別看,我私房錢。”
白長庚麵無表情。
白四龍將金塊小心翼翼地揣進乾坤袖裏藏好,又去了另一個角落。
還是翻開各式各樣的神像,掀開好幾個布滿灰塵的磚頭,在小小的牆洞裏翻出來一個小瓷瓶。
“這個才是。”
他擰開塞子,白長庚靠近輕輕一嗅,是那種熟悉的氣味沒錯了。
太好了,清液已經有了,看來這次前輩早有準備。
白長庚心下佩服,怎麼自己那時就沒想到把藥藏一些下來?
白四龍洋洋得意地瞥著白長庚,好像在顯擺:看吧,你們小的不行啊,薑還是老的辣。
原來他也對那種氣味起疑,早就料到了有一天可能會需要,就在那時,趁著棺材引發的混亂、外加人多眼雜,悄悄拿樹枝抹了一些,把它們截胡下來,還提前藏在了這山神廟的一角。
雖然白家各支門派各有所長,可「須臾派」的東西,他們使用的毒藥,都太過珍稀了,其他門派都很想了解其中秘辛——看來,連「千秋派」的白四龍大前輩也不能免俗。
再說,藏在這兒,又有誰會發現呢?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白四龍前輩還說,自己本來也想弄點兒前堂對聯上的毒墨水下來研究,隻是那時景況很難,取的時候,還搞得自己不慎中招了,至於取藥未遂這事兒,也不可能好意思當著小輩們麵說。
白長庚點點頭,已然了悟。
“四龍前輩,為何您想知曉這個清液的來頭?”
“我不能告知你。現在。”
白四龍意味深長地看著白長庚,“你和我一同去,到時再說。”
白長庚應允。
…………
新年醫鬥大會結束了。
杏曆庚子年,正月十五,上元燈會。
白長庚獨自下山,在街市裏散散心放鬆一下,過不久就要同四龍前輩啟程了。
在山下的驛站那邊接到了相留的來信,她展開書信。
前麵亂七八糟的,又是問自己“姐姐過得好不好呀!”“有沒有很想我!”之類的一大堆,於是,白長庚一目十行,直接跳到信的後麵看重點,中間一大篇都在罵人,說的是涼曜那個死對頭木玦,最近想對涼曜使壞,涼曜可能來不了,但是自己正在努力爭取,希望能準時到達雲雲。
木玦,就是之前那位被涼曜搶去「六扇門」內定位置的男子,因此被迫去西北鏢局,確實,如今四處阻撓涼曜也無可厚非。
希望她倆都能來吧。
白長庚合上信,心道。
白長庚散著步,經過四處吆喝的鬧市,有賣各種小吃茶點的攤子,還有杏花糕,六瓣杏花酒,一陣陣的香味撲鼻;以及各色泥人、糖塑、麵具、燈籠等玩藝兒爭相竄著映入她的眼簾,燈火通明,真是一時間宛如闖入了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人間如此熱鬧。
民間習俗,是這天要走橋去百病,祈求來年的幸福的,於是,白長庚也像初入人間的孩童一般,眼睛四處張望,嚐試跟隨著人潮,在各條小橋上走了過去。
心情十分奇特。
玉壺光轉,炫目至極。
人們三三倆倆打著絳紗燈或華美的蓮花燈,少女們則雲髻盛裝,穿著月白色綾襖和遍地金的豔色裙子,手上拿著可愛的玩意兒,彼此調笑,月華與燈耀灑了滿身。
與此同時,白長庚卻感覺到了一陣陣的孤獨。
山上和山下真是兩種世界。
“你還沒入過紅塵,談什麼出塵。”
白四龍前輩幾天前說的話驀地闖入腦海。
忽然,白長庚聽見前頭的攤鋪有人吵吵嚷嚷的。
看著是江湖算命的招子,那個攤鋪打著個大大的「易」字。
小桌前有一個戴墨鏡的人,尖嘴猴腮的,身著江湖郎中模樣的衣裳。
小桌兒麵前的椅子上,還斜靠著一位紅衣女子。
不知為何,白長庚很在意。
「祖傳秘術,盲人鐵口直斷。」
「八字,相麵,算卦。」
「測字,摸骨,看痣。」
「看前世今生。」
「看宿命因緣。」
「不準不收銀錢。」
白長庚走近了,看見桌上一張紅紙,上麵寫著好些攤鋪經營的內容,旁邊一個碗兒裏盛著不少銅錢。
麵前的卦簽筒裏丟出了一支,上麵赫然書著一卦,是「山風蠱」。
紅衣女子的麵前還有一張紙,寫著一個毛筆字,是:無。
白長庚心下了然幾分。
那戴小墨鏡的江湖郎中,正抓摸著座前這位紅衣女子的手:
“姑娘若覺得準,來我店中罷,鄙人還擅長……看痣。”
他死死盯著麵前的女人,又盯著她袖下手腕上若隱若現的一顆痣,直言正色道。
“你看,我先前都說中了罷。如再細細去燈下看上一番,姑娘的前世今生,鄙人都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