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大殿之上,端坐著剛剛繼位的新天帝。
大殿之下旁立著三人,正中跪著一人。
一身黃衣的司緣兆約跪在殿下,臉色蒼白,一頭墨發長長披下,正雙手捧著自己剛剛摘下的白玉頭冠,昔日帶笑的溫潤雙眸已然空洞如一潭死水。
“司緣。”天帝開口,“你當真自願降為凡人?”
兆約麵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是。”
“為了那個狼妖,你要同本帝置氣?”天帝一掌拍在扶手上,嚇得座旁掌茶的仙婢一個哆嗦跪倒在地。
“兆約身為天界司緣神君,司掌天下姻緣,卻連自己的姻緣都無法掌握,還不如個凡人自由快活。”兆約說罷放下頭冠,緩緩叩頭行禮,“兆約自請辭去天界司緣一職,降為凡人,永生永世不再回天界。”
“嗬……”天帝怒極反笑,“好,好!來人!”
還未等仙卒入殿,一身玄衣的司戰冷皓幾步邁到兆約身邊,拱手道:“末將在。”
天帝冷笑道:“什麼時候天界司戰神君淪落到要來做這些事了?”
冷皓拱手:“天帝息怒,司緣神君剛剛受了十日褫魂鞭刑,仙體虛弱,若是真讓殿外那些不知下手輕重的仙卒們慢待了,末將作為昔日友人,實是於心不忍,還望天帝允了末將押送司緣神君!”
一旁紫衣的司書翩文掩麵嗤笑一聲:“你下手就知輕重了?”
冷皓一個眼刀飛來,翩文隻得收斂了笑容。
天帝扶額擺擺手:“下去吧。”
“是。”冷皓行禮,然後輕輕地扶起兆約,一步一步緩緩走出大殿。
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翩文輕歎一聲,拱手行禮:“卑職也告退了。”
一時間,殿下隻剩身著青衣的司命伯維。
見天帝瞥向自己,伯維行至殿中央,拱手行禮。
“司命?”天帝冷哼一聲,“求情就不必了,方才你在殿下也聽到了,這是他自己的意思。”
“是,天帝說的對。不過,神仙要貶為真正的凡人,須得抽去仙骨,重塑凡胎,再無重回神位的可能。卑職隻問一句,失此良材,真的是天帝您想看到的嗎?”
天帝抬手打斷:“慢著,你說這話,分明還是在為他求情!”
伯維拱手:“卑職不敢,隻是,這神仙也會老去,上了年歲不免常常回想往事,方才一時想到老天帝還在的時候,尚且年幼的太子殿下與卑職和司緣神君一同探討棋藝的情形,還真讓人懷念啊……”
天帝深吸一口氣,倚在扶手上,一手撐著額角閉目沉思。
年輕的天帝憶起幾萬年前,自己還是太子的時候,方才殿下的四人亦師亦友,特別是司命和司緣,待自己最是親和,而現如今,要將那個溫柔和煦的,溫潤如玉的司緣脫胎換骨貶為一個凡人……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結局嗎?
伯維靜靜地立在殿下,他知道天帝不忍,也知道天帝最念舊情,過往兆約對他的各種好,他忘不掉。
良久,天帝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說吧。”天帝看向殿下玉立的青衣司命,“同本帝說說你的考量。”
伯維拱手。
“司緣神君一直生活在天界,生來便是仙胎,從未體會過身為一個人類的苦楚,卑職認為,不妨封了他的法力和記憶讓他下凡曆練幾年,待他嚐盡了人間的苦,自然會回心轉意回來好好做神仙。”
天帝閉目良久,說:“此事本帝還要再考慮……你下去吧。”
伯維行禮,緩緩退出大殿。
“唉……”
伯維背起雙手,無奈長歎一聲。
“兆約啊兆約,但願在人界遊曆一番,能讓你忘了這悲慟的前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