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知安走進小院,放下農具,轉向水缸,卷起袖子舀了一瓢涼水,仰頭“咕嘟咕嘟”喝完,又用袖口擦了擦嘴。
“天都黑了,才回來,你怕不是故意偷懶?”。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婦人從房內走出來,對著她橫眉豎眼。
她咬了咬下唇,默不作聲。
“愣著做甚,還不去做飯。”
婦人伸手推她,她踉蹌退後一步,目光淩厲掃向婦人,一倏間又低下頭。袖下收緊手指,胸間一起一伏,黯然垂著頭,隻向灶台走去。
熟練的生火做飯,爐火如荼,照在她清麗的麵容上,一片愁容……
待飯做好,又默默將碗筷都端上桌,再看鍋內稀湯薄水,無一粒米,隻餘幾片菜葉飄著,她蹲踞在灶台一角,囫圇兩口,便起身打水。
嬸嬸一家圍坐在一起,暖黃的燈光自屋內溢出。
月光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悲傷,身影單薄又孤獨。
拖著疲倦的腳步,洗漱一番就蜷縮在土塊撐起的木板床上,四周都是木柴,她望著屋頂掉下的幾縷茅草,肚中饑餓,寂靜的夜裏滿腹心事。
她六歲父母雙亡,跟著祖母在嬸嬸家討生活。自祖母離世後她再沒感受過家人一絲溫情。
住在嬸嬸家柴房裏,夏天蚊蟲叮咬,寒冬裏隻得一床單薄破棉絮,冰雪嚴寒,寒風侵肌。
熬到嫁人年紀,嬸嬸將她許給鄰村崔良,那崔良已24歲。
他因著家貧,下麵又有一個癡傻弟弟,才遲遲未娶。後來不知從何處見知安一麵,便傾了心,托媒人前來家中提親。
她嬸嬸張口就要十兩銀錢聘禮,夠普通人娶兩房媳婦,那崔良咬咬牙,索性典當家中所有財物,才湊夠這十兩銀子。
因這巨額聘禮,知安進門就遭婆母白眼,好在崔良待她極好。
她每日操持家務,伺候刁難她的婆母,又照顧他癡傻弟弟,雖辛苦卻也心安。
婚後一月,崔良被人上門催債,無奈,崔良辭家,獨自去燕山城的聚春樓做工。
臨行前他叮囑她在家中等他,等他拿了工錢便歸家。可不曾想這一走便是別離…
兩個月後崔良歸家,隻給她一封休書便無情離去,婆母將她趕出家門。
………………
清晨鳥鳴,一輛寶馬香車緩緩駛過街頭,車後尾行一列馬車托運行李,行人紛紛停步,翹首觀望,那排場聲勢浩大,兩側仆從疾步跟隨,前麵還有府衙官兵開路。
香車內,小幾上,茶果穩置,一名年輕男子挑開車窗,目光戲凝著路邊行人,挑起眉眼,不屑一顧,輕嗤一聲道:“窮山惡水,全是賤民。”
一位妙齡女子柔弱的倚在男子肩頭。男子順勢將女子摟進懷中,手落在在女子腰間。
“等風頭過了,父親和哥哥自會讓我回京。”男子說著就挑起女子下巴,手下也不老實,好一副風流像。
“爺~那狀元郎的夫人美,還是我美?。”女子俯在男子胸口,媚眼如絲。
男子灑脫往後一靠,軟墊舒身,他勾起唇悠悠道:“盛京官女子規行矩步,甚是無味,還是嬌娘更有意思。”
翩翩少年郎,生的麵如冠玉,舉止卻放浪形骸。
男子名叫趙琚,是京都武威候府的小公子,祖父是開國元帥,父親官拜一品大將軍,他是家中幺兒,老來得子,自然視若嬌寶兒,他便是要星要月他娘都恨不得摘給他。
趙琚上麵還有兩個嫡親哥哥,均已入朝為官。他大哥被聖上親封侯府世子,又在軍中擔任要職,二哥曾是京中大名鼎鼎的探花郎,現官拜戶部尚書,趙琚最大的侄兒比他還年長三歲,府裏一眾子侄,見了他都要規規矩矩的喊聲小叔叔。
他自小拿起書本就哭鬧不止,家裏為他請了無數夫子,皆歎道:此子不可教也。
他娘美目一瞪,回道:“我的嬌兒,豈是爾等凡夫俗子可教也~。”
無奈他父親隻得教他些軍中武術,他倒是學的上心,她娘看的心花怒放,在外直誇她的嬌兒是武曲星下凡。
他此番離京是因為當街調戲狀元郎的夫人,那夫人娘家顯貴,父親又是當朝禦史大夫,她父親氣憤難忍,連夜進宮告了禦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