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炎炎,知了高叫,為本就炙熱的夏日增了一份燥意。
如此燥熱的天,便是趙府最勤快的仆從也會站在陰涼處,用汗巾慢慢擦汗,借機偷會懶。
一群小廝兩兩一組,提著大桶裝的冰沙綠豆泥,穿過十數道回廊,為趙府的幾家主房送著冰沙解暑。
送完冰沙,有兩個小廝站在五房西廂的涼亭中,大口喘著粗氣,稍稍歇息一下。
西廂和東廂在趙府後花園兩側,後花園長寬約四十步,中心處有個小池塘。
遠遠望去,池塘裏的荷花亭亭玉立,隨著風微微晃動。
池塘邊上,蹲著一個少年。
“祥哥,那人是誰啊?為什麼要在池塘邊上蹲廁啊,傻的吧?”趙府新來的雜役小元,忍不住問道。
池塘邊傻愣愣呆在陽光下暴曬的少年,看著也就十歲出頭。
大熱天也不怕曬,蹲在一塊突出的大石頭上,抱著腿,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身下的大石頭。
祥子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道:“你說他啊,趙府十三少爺,叫趙長空。嘿,取這名字怪不得腦袋空空,傻小子一個。”
小元聽了這話心中一動,嘴巴嘿嘿笑了兩聲,仿佛想到什麼有趣的事。
祥子看了小元一眼,心裏透亮。
“小元啊,你可別看他傻就去欺負他,趙家人欺負他可以,咱們賤命一條,欺負趙家少爺?小心掉腦袋!”祥子隨口一提。
小元點頭稱是。
“十三少爺啊,命不好,他娘親生下他就死了。雖然十三少爺活了下來,但估計肚子裏呆的久了,腦袋給憋傻了。三歲才學會走路,五歲才開口說話,趙府最好的教書先生教不會他讀三字經。老爺也知道他這個兒子癡癡傻傻,基本是放養他,愛幹嘛幹嘛,和這個兒子一年都說不上幾句話。你看他又在那傻呆呆的看石頭。嘖嘖,生在富貴家,沒有富貴命啊。”
小元聽了,轉過頭看向蹲在石頭上發呆的少年。
少年大約十一二歲,身體瘦小,不過賣相倒是不錯,麵容清秀,皮膚白皙,一副富貴公子的樣子。
兩個小廝不再拖遝,去別的地方待命。
感受到兩人離去,少年收回了目光,長歎一聲,邁步離開了後花園。
環顧左右,在確保四周無人後,少年小聲地自言自語,口中說著別人從未聽過的詩句。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自己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二載了,一個成人魂魄魂穿到嬰兒體內,肉身和神魂難以承受,所以渾渾噩噩,難以明己。
因此導致自己呆呆傻傻,三歲學會走路,五歲才會開口說話。
直到九歲左右,魂魄和肉身兼容完畢,趙常空的身體和腦子才終於正常。
說是正常,也不能全算。
自己記不起前世的姓名和記憶,卻記住了前世千奇百怪的細節。
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
趙長空穿越的時候,這具肉身的主人已經八個月大,而他的母親在生下他後便難產死亡。
自己此身的便宜老爹趙元克原本對自己不錯,但是自從八歲還不會讀三字經,氣的教書先生撞樹自殺後便對自己失望透頂,不再注意。
趙元克納了七房小妾,加上原配有八戶房子,子嗣足足有二十八人。再加上趙元克軍務繁忙,根本沒空搭理智商低下沒有前途的自己。
趙長空在趙府宛若小透明,什麼資源都沒有自己的份。
自己五房的五十兩月俸也被大房原配占去,導致自己連吃頓飽飯都是個奢侈的事情。
趙長空索性就繼續裝起了傻子。前世看過不少曆史類小說,穿越到紈絝子弟身上後改頭換麵,被小人加害的故事比比皆是。
剛才明明是到池塘邊采蓮子,被兩個眼精的小廝看見,自己隻好裝傻充愣,蹲在石頭上玩木頭人,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傻子。
身體如此弱小,在家族裏又沒有靠山,一定要謹慎行事,莫要被害了性命。
回過神來,趙長空準備去坊場掙些錢花。
自從自己五房的俸祿被大娘收走後,趙長空便在坊市找了份差事,每個月倒也有三兩碎銀拿。
手頭雖然拮據,但不至於說食不果腹,勉強能滿足口欲。
鎮元城的西北角有著一座坊市,名為西侖坊,這裏聚集著三教九流的人,稱得上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鎮元城乃是四百裏之內最大的一座人類城池,更是吳天國的國都。
據史官最近一次統計,鎮元城內的居民有口數二百三十九萬,單是一座西侖坊內就聚集了上萬人,包括商販,工匠,農民和各類走卒,他們皆靠著這一座坊場而活。
在西侖坊一條不起眼的街道中,圍著一群人。
人群中空地處擺著一張桌子和一輛攤車,一位老者頭戴儒冠,身著青袍,紅顏銀須,一副算命先生的模樣。老者左手按在醒木上,嘴巴口若懸河的講著什麼,說到興頭上右手還配合的打幾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