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心裏清楚這雖然這的確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隻是小主買這些零嘴的時候也帶上了自己的份，是讓她預料不到的。
“奴謝過小主。”珠兒小心的接過糖人，輕輕咬了一口，糖漬嚼碎在口腔中，與兒時的味道重合。
這支不過一文錢的糖人，她在宮中是吃不到的。距離上一次吃糖人的時候，還是爹爹將她賣入宮中的路上買的，那時的糖人有這麼甜嗎？她已經記不清了 。
她隻記得爹爹將糖人塞給他，將她送到宮門口讓她乖乖等人來接，然後就再也沒有一句話了。爹爹轉頭，紅了的眼眶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取而代之的是爹爹蒼老的背影，一瘸一拐的，在雪地裏留下一深一淺的足跡，一步步遠去了。
爹爹攥著那碎銀幾兩回了家，而爹爹的女兒，則是沒有家了。
她恨過爹爹，恨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恨他將她拋棄，可等長大後她就不恨了。也不是說不恨了，隻能說忘了恨了。
她早就不記得爹爹長什麼樣了，也不知道家裏重病的弟弟有沒有被治好。
她現在隻記得哪位小主不好伺候，洗漱的水溫該是多少，哪些嬤嬤愛欺負人，哪些話該哪些話不該…
看著麵前的珠兒紅了的眼眶，姬清河笑了下，沒有再多說，回過身與季子期繼續走著。
季子期則是一手攥著糖人，一手牽著姬清河的衣角，抬頭，見皇姐麵上帶著自然的笑意，他又低垂著眼簾，唇角微勾，隨後又收斂。
皇姐又在攻心了。
而這樣的皇姐，隻有子期知道。
兩人身後的珠兒握著糖人，眼眶不知不覺濕潤了些。
自打入了宮，又有哪些個人可以在沒被歲月蹉跎至年邁前，就再一次出宮呢？
在皇宮裏，奴隸的命多卑賤啊。上層宮人的欺辱，主子打罰罵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在那裏，他們都是卑賤的草根，稍不小心，便會被踏死。
“皇姐， 你看這糖人，好看嗎？”，季子期輕輕的拽了拽她的衣角，抬手遞給她看，畫的是兩人， 糖畫裏他也和皇姐站在一起。
姬清河點了點頭，輕笑“自然的好看的，這麼好看，子期還舍得吃嗎？”
季子期聞言頓了頓，看著糖畫上牽著手的兩人，老實的搖了搖頭“不舍得…”
姬清河並不意外的揉了揉季子期的頭，笑著低頭，輕聲說“子期再不舍得也要吃，不然融化了就白白浪費了，吃下去了這才是你的。”
“日後，想要，還能再畫，再買，隻要你有那文錢，想要的總會有的。”
季子期聞言，抬眸，與姬清河對視上。
女孩纖長的睫毛微垂，眼睛像黑曜石般，漆黑，眉目間籠罩著一層似霧般的冷漠，哪怕是微笑的，那嘴角上揚的弧度卻很小。
這是皇姐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這副表情。沒有慈悲憐憫，沒有溫和的笑意，撕碎的是最外層的一層淺薄假麵。
幾乎是一瞬間的，季子期就意識到，皇姐是在試探他。
“子期知道了，皇姐日後想吃的，子期都會給皇姐帶來。”他看著皇姐，回以一個笑容，眼眸是前所未有的亮。
隻要是皇姐想要的，他都會取來，奉給她。
姬清河收回目光，輕輕扯出被拉著的衣袖，手掌往下，握住他比自己小些的手。而季子期則是順著姬清河將他往上拉的力度，抬手的幅度增大，能緊緊夠住皇姐微涼的手。
和糖畫上一樣，兩人牽著，一同往繁華的街道深處走去，身後跟著低頭跟從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