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裏。夜深無月。
一個人隱在黑暗之中，他手中拿著劍。劍上有血，他的身上同樣有血。
“七零七二零二……”
隨著一聲低沉的自語，蕭正從黑暗中走出。這是最後一戶還亮著細微燈火的房屋了，還剩下兩個人。從裏正家出來，他不斷的進出著一戶戶亮著細微燈火的屋院。每一次出來，他身上就多染了一些血，而那戶屋院也完全被黑暗所吞噬。
除了不時響起的門閂斷裂的聲音和長劍刺進人體的聲音，整個曲水裏一片死寂，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息。
他已經殺了七十人，還剩最後的一戶人家，兩個人。
他站在那戶人家門前，看著裏麵透出的因為貴客到來而徹夜不熄的那點微暗燈火的光。他歎了口氣，悵然若失的自語道：“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為了活下去隻能讓自己變強，為了讓自己更快的變強，隻能更多的殺人……”聲音越說越暗，沒人能夠聽到他在說什麼，因為連他自己也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
似乎有什麼東西不知不覺間從他身上消失了，又或者在更早之前就已經消失了。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他伸出了空著的左手按在門上，猛然一推震斷了裏麵的門閂。他走了進去，屋裏是兩個女人，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年輕婦人。大概是一對婆媳吧，這戶人家的男人，從一開始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劍下。
蕭正破門而入，兩個婦人和其他的人家一樣驚醒過來。然後蕭正提著劍出現在她們眼前，兩道劍光閃過，秋水帶走了剩下的這兩個人的命。
“七二七二零零……”蕭正低聲自語。
已經結束了。他開始清洗自己已經沾滿了血的身體，用的時間太久，有些血甚至已經結痂凝固。他從最後的這戶人家中找到了一身稍微幹淨一些的衣物，打了水開始洗掉自己身上的血。
這個過程用了很久，因為不管怎麼洗，他總能感覺得到自己身上那一絲淡淡的彌漫不散的血腥氣。他的拿劍的手，盡管已經洗淨，但血的味道仍然存在，並且刺激著他的呼吸。
“心理作用嗎？看來我的心理素質還沒到那等屠千萬人麵色自若的程度。”
秋水回鞘，他已經離開了那間屋院。
回身看了一眼，整個曲水裏已經籠罩在了黑暗之中，再看不到一點光。一股陰冷從背後襲來，他身上並不厚實的舊棉衣現在不能抵禦這樣的寒冷。他哆嗦著，但是並不是風，憑空而生的一股陰冷，凍入骨髓。
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是曲水裏死去的所有人集結在一起的怨念？
“啊——”蕭正一聲喝叫，身上的寒意不複存在。倒像是從未存在過，一切隻是蕭正的錯覺。他掃視了一遍隱在黑暗之中的曲水裏，燦爛如六月夏花的笑容綻開，他低聲笑道，“怨靈？或者我都能屠盡你們，何況死了？”
他昂首向著寨門走去。
他的血，是滾熱的，能驅散所有的陰冷和孤獨。
……
“哇——哇——”
他止住了步，有什麼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哇——哇——”
嬰兒的哭聲？
蕭正轉身，神色徒然一冷，秋水出鞘。他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
他站在他最後熄掉燈火的那戶人家，嬰兒聲在裏麵傳來。大概是哭喊了很久母親仍然沒有起來，他的哭聲漸漸停了，蕭正走了進去。
在那對婆媳還沒冷透的屍體上，在被淌出的血染紅的榻上，一個大概已經滿歲的嬰孩在上麵翻爬著，小手還不時的拍打著自己的母親。這是一種多麼詭異的場景，這是一種多麼恐怖的場景。
蕭正走了進去，嬰孩和他四目相對。他並不怕生，向著蕭正呀呀拍手笑著。他是一個很漂亮的嬰孩，白淨的不像個鄉野之人能夠生出的孩子。也許如果沒有蕭正的出現，他會在曲水裏長大，生活會讓他迅速成長。他很快不會那麼白淨，很快會長成一個鄉野農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