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撈雞事件 二、生日晚餐(1 / 3)

一、撈雞事件

黃獅塘,一條由北而南向的山溝散居著尋、黎、徐張等姓氏的幾十戶人家。北麵半山坡上,蒼翠的楠竹密密匝匝地遮掩著的房子是尋氏大屋。大屋前,池塘邊有棵雞爪梨樹,樹葉剛剛開始轉黃,深青色的雞爪梨密密麻麻地掛在樹上,咬一口,非常苦澀。樹下,幾個孩子背著書包在樹下東尋西找,許久也找不到什麼。抬頭望望樹上,真希望掉下幾爪。一個瘦小的孩子走過來叫道:“你們還不去讀書啊,會遲到的。”幾個孩子看了看對門山崗後光燦燦的,太陽就要升到山頂。他們才想起時候不早了,便一陣風似的跑走。瘦小的孩子一下一下地快速往樹上爬。然後站在十來米高的樹腰抱著樹杆望著那些夥伴跑走的方向,久久不願收回目光。心裏在想:“我什麼時候也能像他們一樣,背著書包到學校讀書呢?”跑走的孩子已經消失在一裏路外的山坳後,抱著樹幹的孩子歎了口氣,咬著牙,還沒有回過神來。

突然,嘎嘎嘎叫聲吸引了孩子的目光。池塘上空,一隻布鏈栓著腳的大紅冠子的公雞,撲噠撲噠著從他前麵騰飛而過,然後落入池塘水中,卻站在了水裏的鬆樹枝上。看上去如同浮在水上。一隻黃毛狗奔過來,伸著脖子看了看落入池塘的公雞,擺擺頭,甩甩尾,一屁股坐在塘沿上,舌頭從嘴裏伸出來,從右至左沿著下巴攪了一周,尾巴仍然得意地擺動。抱著樹腰的孩子往下一看,幾位肩扛禾擔手拿鉤刀準備上山去砍柴的人,陸續圍到池塘邊,議論如何把飛到了塘中間的雞撈上來。這時,一個聲音從屋場內傳出:

“咦隻剁腦咯(gē),咳子飛到塘中間去啦!”大家看去,一雙如老鼠尖嘴般的小腳,載著叫花嬸的女人一搖一擺地趕到。隨後跟過來的是花嬸的老公花胡子。含著煙袋的權阿公也慢悠悠地來到池塘邊上。看了看說:“快搞塊木板來吧,放到水裏,讓它爬上去。”

木板丟到池塘裏,一波一動,木板往雞旁推一下,水波把它推開一下,總是相隔一個距離。怎麼也到不了雞的旁邊。隨著木板入水的響聲,雞在水裏叫著,翅膀在水麵上撲打起層層波紋。濺起的水花將漂亮的羽毛沾濕。

旺叔會玩流星,手裏常常拿著一根綁了個鐵砣的繩子,他想甩下流星,纏著雞把它拖上來。他怕流星甩出去傷著別人,朝人們叫道:

“讓開呀讓開呀,等我把它拖上來。”

大家讓開一條夾道,來不及議論他的方法好與不好,隻見繩子晃了晃,呼呼呼地,啪噠,繩子一端的鐵砣砸在雞的翅膀上。公雞慘叫一聲,側著翻動一下,又撲打幾下,羽毛上全是水。帶鐵砣的繩子從雞背上滑入水中。那黃毛狗站直身子,抖擻幾下,在人群中鑽來鑽去。

“哎呀呀,咦子搞雞會浸死噠去。”花嬸帶著哭腔叫道。

有人提議,用竹篙把雞劃攏來,再撿起。

竹篙拿過來了,花胡子接著劃一下,雞在水中擺一下,劃一下擺一下。總也移近不了。雞撲打了一下翅膀,絕望地瞪著人們。

雞爪梨樹上的孩子眨了眨眼,快速滑下來從人群中鑽過去,小手迅速搶過竹籬,將竹篙輕輕伸向池塘水中的雞肚子下麵。

“波伢嘖,你莫搞,眼屎大咯家夥,搞得麼哩。”權阿公大聲嗬斥。這個叫他波伢子的孩子,仍然沒有停下。竹籬慢慢地舉起,孩子的身子也慢慢朝後斜仰著,肚子也挺起來了。雞開始離開水麵,大家“啊”的歡呼起來。

“啪噠。”叫波伢子的孩子腳下一滑,仰麵朝天跌在地上,差點摔下池塘。雞,再次跌入水中。花嬸又一次尖叫起來。五爹連忙拿起竹篙,

“五爹爹,把竹篙伸到雞肚子下,挑起來。”叫波伢子的孩子提醒他。

五爹將竹篙輕輕伸向池塘水中的雞肚子下麵,舉起竹籬,雞被纏著的布鏈倒掛在竹篙上。五爹將雞舉到岸上。大家開始陸續離開,去做自己的事。花嬸看到耷拉著腦袋、閉上眼睛、羽毛全濕的公雞,坐在塘邊上哭起來:

“波伢嘖(zē),權阿公喊噠要你莫搞,你霸蠻要搞。把它浸死噠,我還要靠它跟雞婆踩水,下蛋孵雞,今年的收入都靠它啊!”

波伢子本名叫尋淮舟,尋波是他的小名,他拖著竹篙說:

“花嬸嘖,我是冒站的穩,對不起。”

頭略微地低下的權阿公,老花眼鏡擱在鼻梁中間,眼睛瞪得圓圓的,波伢子從下往上看上去,好像是四隻眼睛瞪著他。隻見手中的煙袋朝他揚了揚說:“咯隻波伢嘖,還頂嘴,真蠻跳皮(即頑皮)。”

權阿公是尋氏大屋的族長,他這一說,花嬸更來勁了,雙腳在已經枯萎的草地上蹬了起來,那尖尖的如老鼠尖嘴般小腳將小草踹得稀爛,嘴裏連聲說:

“冒站的穩,冒站的穩,冒誰叫你搞。你賠我咯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