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板,都已經到吃飯時間了,有什麼事情,不能吃完飯我們再說?”
方國飛冷冷地說:“你天天在這裏,工廠現在這個樣子,你還坐得住?我要是你,早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
趙廠長愣了一下,他接著嘿嘿地笑著:“我要是有困難,不是還有你方老板嘛,背靠著你這棵大樹,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方國飛皺皺眉頭,心裏在罵,我他媽的又不是你保姆,你的奶媽。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
趙廠長拿鑰匙開了門,兩個人進去沙發坐下,方國飛問:
“老趙,你把工價降了,怎麼回事?”
“嗨,原來是這事,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這個……”
“老趙,我問你一件事。”
方國飛擺了一下手,打斷了趙廠長的話:
“你說,工人們每天早上來,晚上回,在你這裏幹活,是為了什麼?還有這些外地人,人家拋家棄子,這麼遠路到你這裏,你告訴我,他們又為了什麼?在工廠改製之前,還能用為國家多創外彙這種話去忽悠他們,現在呢?現在工廠是你個人的,你說,他們還能為什麼?”
趙廠長愣在了那裏,也笑不出來了。
方國飛說:“你看來很小的事情,對工人們來說,是最大的事情,他們每天工作,就是為了賺錢,這個月忙還是不忙,能賺多還是賺少,大家心裏都有一筆賬的。很多人可以說,是在月頭,就把自己這個月的工資算進去了,有哪些哪些需要開支。
“要說他們有什麼指望,也就指望這個了,算算這個月很忙,每天還要加班,一個月應該可以拿到三百出頭。加上企業轉製了,趙廠長這個人,和自己關係好,自己原來就是你的人,說不定還能多拿個幾十,好嘛,結果你一來,直接把他們的夢打碎了,收入不升反降。
“老趙,要是你,你告訴我,你會怎麼想?你老趙就是再笨再傻,我也不相信會做出這麼不靠譜的事情,你就是想調工價,也不能說現在調,那也要等下一單,開始製定工價的時候再說,對吧?現在這都是人家碗裏的東西了,你直接去人家碗裏搶啊?有這麼笨的事嗎?
“謔謔,你還就是這麼做了,我方國飛他媽的都要拜你為師了,原來賺錢還可以這麼賺的,真是見識了!還有,你知道你把他們的夢打碎的同時,還打碎了什麼?”
趙廠長被方國飛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看著方國飛問:“還有什麼?”
“還有你自己在他們心裏的形象。他媽的,原來他們都覺得你這個人不錯,跟著你比跟著老馬有奔頭,才會相信你。結果,你來了直接給他們一刀,他們對你會有什麼想法?隻會覺得跟著你,好像一點跟頭也沒有,還不如老馬,他們還會有什麼積極性?”
趙廠長被方國飛說得臉紅起來,他嘿嘿地笑著:“我不是想多賺點錢,盡快把欠你的還給你嘛。”
方國飛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他知道不是,這種話說出來,他自己都會臉紅,他老趙其他不知道,但肯定知道,隻要他能把每單貨都做好,自己不僅不會逼他還錢,他廠裏真有什麼困難,自己還會幫他,他應該知道,在我方國飛眼裏,貨比天大。
方國飛知道,說穿了還是他心裏的那筆賬算錯了,算盤打錯了,或者說是算的方法不對。原來他是趙廠長,工廠是集體的,他不會在工價上和工人斤斤計較,畢竟省下來的錢,也到不了他的口袋,他樂得當個老好人。
現在,他的角色變了,從趙廠長變成了趙老板,工廠是他個人的了,工廠的財務,變成他個人的錢袋子。他就會盯著這個錢袋子,每出去一分錢,他都會肉痛。他的算法,因此而變了。就像確權需要花九萬多,這筆賬,他就怎麼也算不過來。
花了錢還把自己工廠做小了,他隻會這麼想,不會想,花了這錢,他的廠就穩了,沒有後顧之憂了。
方國飛心裏歎了口氣,看樣子還是自己識人不明,這個老趙,說來說去,度量還是不夠啊。
方國飛覺得這有點頭疼,和一個與自己不在一條軌道上的人一起做事,以後隻怕是麻煩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