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微涼,天色陰沉。

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停在羊皮胡同,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女帶著一個包袱上了馬車。馬夫一揚馬鞭,不緊不慢的朝著永康坊去了。

馬車還沒走,就有幾個穿著樸素的大娘揣著手探出身子閑聊天。

“哎呦,這丫頭真是可惜了。”

“哎張大娘,話可不能亂說。那沈家也是京城有頭有臉的官宦人家,雲茉她一個外室養的庶女,能被接回去,也是雲茉丫頭的福氣。”

張大娘撇了撇嘴,不以為然道:“雲茉那丫頭也是我們看著長起來的,她是什麼性子咱們又不是不知道。”

“她啊,太嬌弱,誰都能欺負,更何況她癡癡傻傻十幾年。雖說也就這兩年好點,可沈家是什麼地方?那些高門大戶哪個不是吃人不吐骨頭?!”

“別忘了,雲茉她娘是怎麼落下的病根,她是怎麼死的!”

此話一出,周圍寂靜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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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蘭芝手指不停的纏攪著帕子,平日裏最愛笑的臉蛋也看不到一絲笑容。她皺著眉頭,滿臉愁容。

她不住的看向身邊人,女子青蔥一般的手指正拿著繡棚,卷睫微垂,臉色有些病態的白,身形纖細。

時不時輕掩櫻唇微咳一聲,眼尾處漫出些水光,更多了幾分孱弱。

“小姐,你怎麼這麼沉得住氣啊?”想到七小姐的身世和姨娘的境遇,蘭芝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起來。

“當年大太太將有孕的周娘子趕出沈府,揚言永不接納你們母女,隨你們自生自滅。這麼多年了,對您不聞不問,可現在又要接您回去,她們,她們定是有什麼陰謀!”

蘭芝擔心的連連捶胸:“我這心裏一直砰砰亂跳,小姐,你不怕嗎?”

沈雲茉抬頭對著蘭芝微微一笑,這一笑,倒讓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迸出一絲光華。

她輕聲細語,語調嬌軟輕柔:“蘭芝,能回沈家,是大太太的恩典,也是我沈雲茉的福氣。我有什麼好怕的呢?”

蘭芝有些恨鐵不成鋼,要知道,若真有什麼好事,怎麼會落在自家這個外室生養的庶出小姐身上?!

就算小姐這兩年開了智,但她之前癡癡傻傻十二年也是真的啊!這讓蘭芝如何不擔心。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看見沈雲茉神色倦怠的閉上了眼睛。

“蘭芝,早上醒的太早了,我且眯一會兒,不然大太太見我一臉倦容,定是不喜。”

蘭芝忙點點頭,盡管再擔心,可見小姐如此鎮定,便也學著小姐的樣子坐在一側。自己總不能先亂了陣腳,若是這樣,進了沈府,誰還瞧得起她們?

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這個小姐,從兩年前從秋千架上摔下來以後,就和變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