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七做好好久的思想準備才敢再睜開眼睛,他並不是害怕,隻是排山倒海般的心痛自責,愧疚悲慟,在那一瞬間讓他不敢繼續看下去。
看著橫躺著毫無生機的弟弟,不知道那兩個灮炎土匪是怎麼發現還沒爬出櫃子的小柳的?
但他已經無法理智的冷靜下來思考。
自然也就忽略了,他打開最底下的那扇推拉式的櫃門時,那塊木板是閉合的嚴絲合縫的。
如果除了吳阿嬸和他之外沒有人發現這裏其實可以藏人,在不知道小柳子會在櫃子裏待多久才能被發現的情況下,肯定不會將門合死。
畢竟那個坑洞不大,勉強隻能容下小柳子一個兩歲大的娃娃藏著,而且裏麵就是一個完全密閉的土坑,沒有絲毫空氣流動。
吳七一手撐著地支撐著搖搖欲墜的上半身,一手捶打著快要悶到窒息的胸口,眼淚一滴一滴如同冬日的冰晶掉落在地上,落地的瞬間被灰塵裹了起來。
冰晶越落越多,在灰塵氤氳的泥地上淌出了一條阻擋了小螞蟻們前進的“河流”。
早晨阿嬸給他梳束好,用發帶綁的端端正正的,同阿嬸一樣烏黑順滑的頭發,此刻已經散落大半,淩亂的像一個“小乞丐”,被樹枝刮的亂糟糟的頂在頭上。
有幾縷頭發總是試圖遮住他的眼睛,被風吹得黏在臉上額頭上,他絲毫不覺。
跑回家的這一路上,即使有更多的頭發散落,刺到眼睛好幾次都有些睜不開,吳七也依舊沒有去撥弄。
因為他想快點回家,等回家了阿嬸會重新幫他綁好的,一如從前的每一日...
可是如今,那個在吳七心裏充當著母親角色的阿嬸,那個對別人溫柔了一輩子的女人,這世道卻沒有對她溫柔一點。
她離開了。
從此,再不會有一雙溫柔的手替他拂整散落紮眼的發絲了......
吳七看了一眼高高的窗戶,有微弱細碎的光亮慢慢的照射進這個冷如冰窖的屋子,努力將如墨般濃稠的黑暗一點點驅逐。
因為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動作,吳七的腿腳已經麻到沒有知覺,緩了好久起身時卻差點又摔回去。
吳七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呆滯空洞的眼神,眼皮無力耷拉著望著窗外,呼吸間飄進了一根絨毛進了哭到幹啞冒火的喉嚨裏,像一個溺水之人被撈上來後的劇烈咳嗽聲,足足響了一刻鍾之久。
因為自己那一瞬間的遲疑,因為他的軟弱和害怕,他沒有家了,他沒有家人了。
吳七怎麼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如果他在樹上鬧出來的動靜大一些,阿嬸和弟弟都可以活著的...他們都可以活著的...
明明柳樹村的村民們什麼都沒有做,或許村裏有幾個哥哥姐姐不太喜歡他,因為他賴在阿嬸家裏。
他們是羨慕他,他知道,他也一直都沒有怪過阿壯哥和麗麗姐姐他們。
吳七把柳樹村當作他的根,每一日都過的很開心。
村裏的人每一個都很好很好,守著自己的善良和淳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勞的靠自己的雙手把日子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