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碎裂了。
這一瞬間突然的下墜,讓泠天意識到,他的生命即將來到最終的那一刻。
可羽陽要怎麼辦,她毫無意識,正在他的懷中同他一起下墜,她不能死,她的腹中還有她與夜風的孩子,她是他的一切,她決不能死。
在他聽到羽陽懷孕的那一刻,他的心空落落的,可命運不會給他失落的時間,他必須趕緊找到羽陽,趕緊去保護她,他答應過她的,要保護著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瘋了一般駕車奔馳在那荒原之上,腦中滿滿都是她懷孕的消息,也滿滿都是她與夜風纏綿的畫麵,他不知道他怎麼會如此痛苦,他也不知道為何明明已經知道他們是夫妻,可每一次知道他們的消息卻仍是 那樣煎熬。他的心中亂糟糟的,想要快點去保護她,卻又無法讓心中純粹的剩下這唯一的念頭。
原來這就是愛一個人啊,哪有可能笑著接受她屬於別人的消息,怎麼能輕描淡寫,怎麼能毫不在意。
做不到的。
當他終於在荒原上看到她時,他顧不得自己的力量極限,喚出了自己最不擅長的風靈接住了她,讓她毫發無損地落了地——真好,他又一次救了她 。
但是現在呢,現在要怎麼辦?
他剛剛才勉強恢複那一點點風靈力,隻救一個人都勉強,根本無法救下他們兩人,他應該要怎麼辦?
隻剩下最後這一瞬間了,他在這一瞬間的決定,可能是他此生最後的思考了。
但他沒有猶豫,他甚至沒有想過其他的選擇。
救她,一定要救她,一定,一定,一定要她活著。
他鬆開了最後的懷抱,將她向上推去,用盡了自己最後的一切力量喚來了他此生從未能做到過的一陣強風,在即將落地的最後一瞬間將羽陽托在了空中。
他看著在空中懸浮著的她,看著一塊塊朝他砸下的石塊,他的心中欣喜了一瞬——她應該是能活下來了。
可要是薩勒森恢複了怎麼辦?他要是還有餘力過來確認他們的情況怎麼辦?他馬上就要死了,他不能再保護她了,要怎麼辦?該怎麼辦?
他不能再保護她了……
他的思考停在了這裏,直到最後,直到被土石埋沒的最後一刻,他也沒能安心地離去。
所有的土塊都落在了地麵,這片荒原回歸了平日的寂靜。
昏睡過去的羽陽什麼都不知道,她仿佛做了一場漫長的夢……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那深不見底的湖水中飄著,她看著那蕩漾的湖麵,卻怎麼都無法到達,水中那僅剩的氧份讓她無法呼吸,可她卻如何都救不了自己。
直到一隻手的力量將她向上推去,她才終於在那深不見底的湖水中一點點地浮起,她回頭看了眼湖底,卻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向下沉去。
那是誰?
當她浮出水麵的那一刻,她好像又來到了一片金色的海麵,海水是那樣的平靜,她坐在一葉巨大的葉片上,一點點朝著海麵上那巨大的一輪落日而去。她好像能感覺到自己在一個懷抱的溫暖,但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回頭,去看看抱著她的那個人是誰。她隻能是坐在那片葉子上,飄進了落日刺眼的光芒之中。
直到一切變得蒼白,她仍未能看清,那個抱著她的人是誰。
那是誰,到底是誰,是誰的懷抱?
刺眼的光芒漸漸消散,她來到了一片荒原的空中,她感覺自己好像隨風飄著,好像一片無處可歸的落葉,隨著風的方向回轉飄揚,隨著耳邊呼嘯的響動,在空中流浪,飄啊飄,不知要去何方,想要向上投入天空的懷抱,天空拒絕了她的想象,想要落地親吻大地的安心,風卻隻讓她不斷飄蕩。
是誰的風,救下了她?
是誰,那個在她心中最深處鐫刻的名姓,到底是什麼。
她就這麼飄啊飄啊,直到風停了下來,她落在了一片柔軟的雲團之上,當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那個她最喜歡的笑容,他望著她,對她說道:“我一定會保護你,一定。”
“泠天……”
這一刻,她想起來了,她想從那雲團上坐起身來抓住眼前之人的手,可她卻突然從那雲中墜落,當她睜開眼睛的瞬間,她看到的隻是陌生的棚頂。
她轉過頭去,看到的是有著一頭絕美灰發的夜鶯,以及在一旁埋頭坐著的允深。
她坐起身來,忙問眾人:“泠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