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為什麼……”
“眼睛……你的眼睛……”
“臉……毀掉……把它毀掉!!!”
“別讓……看見!!!”
“全部都……”
此時的麗妃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說出的話毫無章法,斷斷續續,盡管如此,季子擁卻覺得自己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仿佛剛從沼澤中爬出,看見了一抹陽光,又隨即跌入深不見底的冰窟。
剛剛過來時,他被丫鬟裹得嚴嚴實實,甚至有些熱,現在卻覺得從頭涼到腳底。
他不再去糾結麗妃到底說了什麼,而是扭頭朝屋外跑去。
他腳下生風,在眾人的視線中隻是一瞬便沒了蹤影。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完整的輕功。
之前因為年齡,身體虛弱的原因,他隻是淺淺的試探過。
他這樣貿然使用,說不定會對腿造成巨大的負擔。
現在卻已經顧不上什麼了。
圍巾在剛剛奔跑的過程中已經掉了。
嚴冬的空氣冰冷刺骨,順著他的臉頰穿過脖頸,鑽進衣領。
季子擁隻覺得麻木。
他現在隻想靠這種讓全身都凍的發麻刺骨的感覺,將五感和思想也全部封閉住。
他一路狂奔,飛躍宮牆,穿過小道,最後來到了京城的大街上。
他臉頰通紅,漫無目的的走著。
在一個隱蔽的小巷子裏,見到了一位蜷縮在牆角的少年。
………
太後府裏,丫鬟們急切的想衝出去尋找十皇子,就發現側麵被人敲開了。
隻見她們擔心的十皇子殿下,被一個沒見過的少年扶著,慢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少年看起來和季子擁差不多大,臉上非常幹淨,像是哪戶人家的小少爺,卻一身孝衣,估計家裏有人離世。
季子擁說這是他撿來的貼身侍衛,讓丫鬟們安頓一下他,自己也沒啥事,就是跑累了,休息休息就好,看他都這麼說了,丫鬟們也不再說什麼。
季順帝登基後,改年號為永安。
時間周而複始。
永安一年的冬天裏,麗妃寧鑫瑤服毒自盡。
臨死前,她托人喚來了季子擁,想和他再說些話。
季子擁如同往常一樣,來到麗妃的床邊坐下。
怕她看到他的臉失控,所以他特地做了一個鬥笠,白紗環繞,把他的頭隱藏在紗布裏,叫人看不清容貌。
但這次,麗妃卻主動抬手,輕輕將前麵的紗布掀開,露出季子擁初俱雛形的臉。她用已經瘦到皮包骨的手指溫柔的撫上已經落疤的傷口。
“還疼嗎?”
一如當初,清俐溫柔的聲音。
“不會。”
真的不疼。
興許當時更多的是心疼,所以便無視了臉上微不足道的疼痛。
麗妃將手離開臉頰,移動到季子擁的眼睛上去。
“……你真的很像我,尤其是這雙眼睛。”
“我走後,他一定會去找其他代替品……”
“你……要小心……”
麗妃的身體,自那次以後,虛弱到了極致,太醫來了一批又一批,終究還是沒能將她的身體再挽救回來。
“我不在了以後,你要好好孝敬太後娘娘。”
“是。”
“冷宮裏那些丫鬟的屍體……能還的就還給她們家裏人吧,都是為了生計進宮的……卻落得這般下場……給她們家人一些銀子做補償吧……”
“好。”
“聽說你這幾天又和那個……你撿回來的那個少年在一起?”
“他成了我的影衛,叫玉衡。”
“影衛…?也好。他來曆不明,你別太信任他。倘若他的確是真心待你好,記得打探一下他到底是從哪來的,有沒有目的,是不是受人之托……”
“嗯。”
“我記得你小時候也常胡鬧,有一次你非說你小,摔在地上不會疼,然後從凳子上一躍而下,最後在地上滾了兩圈才肯起來,真是不像話。”
她的嘴角緩緩勾了起來,像是在回憶那時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