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琅縣。
湖州臨水,航運通達。劉錡乘船到琅縣的碼頭已經是傍晚,街邊的鋪子都掛上了燈籠,路上人不少,倒是熱鬧。
他在集市上打聽了一番,才找了家酒樓住下,大堂裏三人成堆四人成群,各地口音都有,看衣著和談話也是到琅縣經商的人。
小二很快便將點的菜上齊了,笑問他可要來一壺酒,劉錡擺擺手,他一人喝什麼酒。
此時隔壁桌傳來拍桌子的聲音,霎時便吸引了附近幾桌的目光,那人壓了壓火氣,放低了聲音。
“真是欺人太甚!”
“你消停點。”一旁的人見狀,看了看四周,壓了壓那人的手臂。
那一桌恢複了安靜,周圍的見狀也陸陸續續該吃吃喝喝起來,劉錡一邊伸筷子夾菜,一邊凝神聽隔壁桌的談話。
他自小練武,耳力比常人要好,盡管隔壁桌已經壓低了聲音,還是讓他聽了七七八八。也是巧了,隔壁坐的是湖州瀘縣一家糧鋪的掌櫃和管事,依著常理,也是這個時候采買糧食,聽起來好像是和對家約好的價格有偏差,這才急了。
劉錡聽了一耳朵,隻覺怪異,一則是瀘縣的糧商為何跑到琅縣來買糧?二則這兩人口中的價格也奇怪。
據他所知宛縣糧鋪粟米二十文一鬥,算下來一石糧食最低也需要兩百文,可方才那人所說一石隻需一百八十文,這兩人還覺得貴了……莫非這琅縣的糧食真比別處便宜?
他沉下眸子,夾著盤裏的肉,仔細聽著隔壁桌的談話,沒注意到酒樓進來了一個熟人。
那人似乎是專為尋人而來,視線越過酒樓的店小二,掃了堂內一圈,待看到劉錡,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劉先生。”
劉錡怔愣一瞬,卻見一個青衣的少年郎立在桌前,竟是姚遠。
當日,他和謝寧設計謝璋,讓姚遠在書院揭露了謝璋論道作偽一事,事後謝寧授意他好好找個大夫替姚遠父母看看病情,看是否有救,後來那大夫傳話來說姚父姚母雖然中毒已深,恢複如常自是不可能的,但好好調養再活幾年還是可行的,這事便算了了,誰知今日在此竟然又遇到姚遠。
“姚兄弟怎會來了琅縣?”
拿不準姚遠意欲何為,劉錡語氣如常。
姚遠笑了笑,指了指長凳,“姚某可能坐下,與先生拚個桌?”
“自然,姚兄弟快坐。”
劉錡聽他語氣輕快,放鬆下來。
“哎,是我他鄉遇故知,一時失禮了,這一頓我請。”
姚遠擺擺頭,笑著坐到劉錡對麵:“恭敬不如從命。”
劉錡又讓小二加了兩個菜,吃了片刻,才試探道:“不知姚兄弟這趟來琅縣所為何事?”
姚遠擱了筷子,手落到腿上,看向劉錡的眼神緩緩變得慎重起來。
“實不相瞞,我是尾隨劉先生而來。”
他放緩了語氣,說出的話卻讓劉錡心裏一突。
任是什麼時候,聽說一個人跟蹤你,都不是什麼高興的事兒,況且這一趟出行又是為了買糧的事兒。
姚遠說了這句,便在觀察劉錡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沒有絲毫驚慌和惱怒,低笑著歎了口氣。
“劉先生這份心性,果然不一般,怪不得謝縣令這麼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