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怎麼做這樣的夢?”
郭老大從單薄又散發著一股黴氣的被褥裏坐了起來,一臉不解。他環顧房屋,一片漆黑,僅一束微弱的月光穿過木頭小窗照射在地麵上。雞未打鳴。
他剛要躺下。
“呸呸呸…!”
“晦氣,真晦氣…”
“怎麼了!?” 郭老大對著枕頭邊的婆娘黑姐發問。
“一個噩夢,夢裏有個小女孩罵我,說我的肚子是鐵做的,不可能生兒子。?” 婆娘黑姐說著,邊掀開了身上的被子,從破舊的棉墊下抽了幾根稻草,在自己身上刷,像要刷掉這不吉祥。
“想什麼呢?睡吧!” 郭老大看也不看,說完,扭頭就躺下了。
“當家的,別睡,咱們哪個…” 黑姐一邊說,一邊迅速的鑽進了郭老大的被窩裏,在他滿是胡茬的臉上親了幾口,雙手已經放在了郭老大赤裸裸的身上了。
“三更半夜的,幹什麼?再說,昨晚不是做過了?一天就吃一頓飯,哪有力氣?” 郭老大聲音大了一點。
“你這個沒良心的,我不就是想為你生個娃,繼了郭家的香火,我有什麼錯了?不多做哪有機會?嗚嗚嗚……” 黑姐說著,竟然抽泣起來。
“別鬧了,爹媽聽到怎麼好?明早我還要去請赤腳醫生呢!?” 郭老大聲音變得嚴厲。
“我鬧,我就鬧,我都40多了,再不生就生不出來了,你這個黑良心的男人,你還年輕,還有女人要,我呢?我可怎麼辦呀?老天呀?” 黑姐不依不饒,一邊用手拍打郭老大,一邊大聲哭了起來。
“好了,不生氣了,別哭,家裏已經揭不開鍋了,我正愁著呢!等日子好點再要娃也不遲?。” 郭老大換了輕柔的語氣,又轉身哄身旁的黑姐,將她擁在懷中,擦拭她臉上的淚水。
黑姐被哄的漸漸睡去,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哎……” 郭老大沉重的歎了一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房間。
他沒有點燃煤油燈,摸黑過堂屋,地上擺滿了雜物,不小心撞出了聲響。
“誰呀!” 郭老太的聲音從隔壁的房間傳來。
不過,很快寂靜。
郭老大輕輕拉開堂屋門的插削,打開半邊門,走到院子裏。
月色變得昏暗,彎月的輪廓模糊,天空一線微明,雞仍未叫,他順手從牆角拿到了解放鞋,提著鞋子向前走了幾步,一陣微風吹拂在臉上,他吸了吸鼻子,將破褂子裹緊。
“好冷。” 郭老大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解放鞋撲騰仍在地上,他順勢就將雙腳硬生生地塞進鞋,這雙鞋陪伴他度過了五個春夏秋冬,如今大拇指的地方有了破洞,鞋帶短了一大截,鞋後跟掉了,不過,每次穿在腳上都和新的一樣幹淨。
他從來沒有穿過襪子,雙腳後跟有一層厚厚的老黃繭,腳指甲都是烏黑色的。
穿好鞋,又走了幾步,坐在了一個大石頭上,麻利的敲擊煙袋,倒出裏麵的煙渣,裝入新煙,劃燃了一根火柴,煙袋鍋燃了,他吧嗒吧嗒的猛吸。
郭老大看了看遠方,眼神有些呆滯,遠方仍然不見光明,雞終於打鳴了。
他將目光看向自己家的房子,這是三間土胚房,十年前父親兄弟三個給建起來的,現在裏麵住著郭老大一家人,一個青光眼的母親,常年患有風濕的父親,四個殘疾弟弟,一個啞巴,一個聾子,一個精神病,還有一個癡呆,小妹輟學了,43歲身世複雜的婆娘黑姐,而自己今年35歲,天生禿頂,身高160左右,智商不及格。
“哎……” 郭老大看著這個家,又重重地歎氣。
煙袋鍋熄了又點燃,吧嗒吧嗒聲不停。
他朝廚房外的水缸走去,舀了半瓢水,往臉上一衝,然後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雙手在臉上胡亂抹了好幾次,就算洗完臉了。
郭老大將煙袋胯在屁股後,走向茅廁,步子不穩,跌跌撞撞。
穿過茅廁的門,他走進了田野。
當天空露白,東方開始微紅,月亮隱身,郭老大背著一大捆草回家了,他將帶有露水的青草扔給了兩頭牛,解放鞋已經濕透了,沾滿了青草和泥巴。
“老大,吃飯了。”隔壁傳來了老母親的叫喊。
郭老大沒有回答,轉身去小溪洗鞋子,小溪就在房屋後,幾步的距離,家裏洗菜洗衣服都在小溪裏,用水很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