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婷帶著小茹去往黃嶺嶺那個城市。
“超超真的沒了。當時報警的人看見橋上有一雙拖鞋，警察都拿給我們看了。”
“我知道了。”
“我把鞋子帶回來，他們說魂魄會留在鞋子裏，用鞋子做屍體出殯，就能重新投胎轉世。”
“隨便你們。別拿來給我。”
黃嶺嶺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麵對這件事。
整日裏以淚洗麵。她是痛苦的。
她和大家一樣，對自己痛苦自責愧疚。
黃婷站在那座橋上給黃嶺嶺電話。
“我不過去了。沒有意義。我好累。我不去了。”
“他的東西找個地燒了。你們決定。我不去了。”
說著便掛了電話。黃婷又擔心妹妹的精神狀態便過來看看。
小茹不想來“她怎麼都不能來看一眼麼？這是他兒子。”
“你小姨心裏難受，怎麼接受的了？我們去看看她吧。”
小茹後悔的想要殺了自己。那麼愚蠢無知的自己。
像小時候手指劃破了，用泥土去處理傷口的自己一樣無知。
過去了那麼多年，接受了高等教育，在不錯的企業上班，可是對待自己的親人卻是那樣冷漠。
看著小姨的眼淚，她開始懷疑那是不是因為愧疚留下的還是為了安慰自己。
大家都太擅長演戲了。到最後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了。
所有的過往他們一筆一筆的欠下，現在人沒了，他們又在難過流淚。哪怕隻要有一個人也不至於走到今天的地步。
小茹很想問問阿超他的筆名是什麼？很想讀一讀他這些年的文章。
房東抱歉的說“對不起，我是看見一摞雜誌，以為沒用了，就拿去賣了。我以為他看完不要的，太重了，那一摞，我就搬去賣了。”
小茹嘲笑自己的虛偽，那份偽善真是出神入化。她還配看他的文章麼？
在最後的時間裏，阿超還記著他們的好。而他們呢？因為乙肝病毒便對一個曾經那麼親的親人毫不在意，刻意疏遠。
阿超怎麼會不知道他們刻意保持的距離？隻是他不想在意了。
玻璃渣子裏找糖，他早已習慣。
—
“超超怎麼會?”
二姨黃麗知道這一切打來電話。
“不知道。超超走了。”
“上次回來，他留了五千塊錢給姥姥，後來還沒花完我就聯係他說給他，他說不要了，就掛了。當時我就感覺他不對勁，問他也沒說。我當他看見老房子塌了心裏難受就沒有多問。”
“可憐的孩子。老妹有沒有過去？”黃麗忍不住問起自己的妹妹。
“我讓她去一趟超超生前住的地方，她也不來。我說回家弄個墳，她說算了。後來還是超超大伯弄了一座空墳，我帶回的那雙拖鞋，又在裏麵放了上次他回家留在他爺爺奶奶屋裏的幾件衣服。就算入土為安了。好可憐的孩子啊。我們都有責任。這麼多的人，沒有一個人對他好。”
“姥姥去世他也沒回來，那時候我們都沒在意。確實對他沒有一點關心。。。”
其實那一年，阿超回去了。隻是沒有去葬禮上。
他去了橫排頭，看那座姥姥姥爺年輕時建起的水庫修起的水渠。他站在橫排頭紀念館門口熱淚翻滾。
大風吹起他的衣角。紀念館門口放著“幸福是奮鬥出來的”的標語，
阿超擦幹眼淚。坐車離開了。
姥姥，我不進去了。你們偉大的一生，我隻能駐足仰望。
我是您和姥爺最不孝的孫兒。
對不起。
從那一年以後，阿超再未主動聯係過任何人。
他艱難的與病魔對抗。
終於在某個淩晨，放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