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超以前就在想什麼時候可以住在大姨家,吃大姨做的菜,和哥哥姐姐在一起。他想過很多回,從未想過,有一天這一切以這樣的樣子實現了。
黃嶺嶺走後,阿超自然而然就留在這邊上學。
有時晚上他覺得孤獨的要死,想念家人,想念爸爸蓋的那個房子,想念座鍾總是準時敲響。
2000年的春節,三個孩子,一個大人。端著杯子慶祝著千禧年終於來了。
飯桌上放了幾個空碗,夾了很多菜放著,小茹不解,黃婷解釋說“你爸他們都在外麵賺錢,雖然暫時回不來,但我們要當他們回來了一樣。”
舊的一年過去了。這兩年好像發生了很多事,回頭看看,似乎也沒有發生過什麼。
對阿超而言,新的一年有很多期待。他已經習慣不回頭看。
現在的他就像一朵雲,隨處漂浮。考慮飄向哪裏比琢磨停留過哪裏更重要。
自此是否改變了命運也不得而知。不到最後誰能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呢。
三個孩子一起上學放學。時間在學校的鈴聲中,悄然而過。
一年後。
黃嶺嶺回來了,隻請了不多的假期,回來看看兒子。她過得還可以,工資也有個幾百塊,廠裏管吃住,也認識了些談得來的朋友。阿超看著打扮時髦的黃嶺嶺,心裏閃過一絲錯愕。
“超超,明天我們回自己家看看。那次一走了之,好久沒回去,我們回去看看吧。”
她想過去一年了,有些事總要做個了結了。
“黃嶺,現在混的可以啊,還知道回來啊?這還是你家麼?還有臉回來麼?”
“我回自己家怎麼了?這房子是我住的地方。如果不是你們當時無賴相逼,我會一直住在這裏。”
“久本不嫌棄你個二婚,你還拽起譜來了。你不是走了麼?走了就不要回來。”
“再說一遍,這是我家,你們要沒事就離開。如果說一些亂七八糟的廢話,惹到我了,那咱們就去派出所處理。”
那時沒有不怕派出所的。如果不是害怕警察,林家不會有所收斂,黃嶺嶺母子也逃不走。更不會有現在的黃嶺嶺。
她見識了新的世界。那是這裏好多人沒有見過的世界。在他們還彎腰流汗的時候,她已經是可以養活自己的新時代女性。她現在什麼也不怕,麵對欺辱也會大膽去反抗。
“黃嶺,你自己走可以,你去哪裏都可以。超超是我們林家的孩子,你不可以把他養在外麵。”
“超超是我生的,他爸不在了,就是我這個媽媽來養,我想要怎麼做,你們怎麼說是你們的事。但我不會聽你們的。”
黃嶺嶺看著這些在久誠死後落井下石的家人“這個房子是我和久誠的婚房,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進來。本想今晚住在這裏,你們在這吵吵鬧鬧,我也懶得待在這裏。當時久誠賺的錢,你們都拿走了,一分錢都沒有給我們孤兒寡母留。我也不欠你們任何東西。大家兩清,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人在做天在看,你們睡的安穩就好。”
說完帶著阿超找了一輛三輪車,回黃婷那邊了。
阿超看著這些熟悉的路。每一段他都記得。看著往後退的大楊樹,已經掉光了葉子,依然高大,偶爾有鳥雀停留樹梢。
他想起來自己爸爸騎著自行車,總愛打響鈴鐺,邊蹬車邊給他唱歌。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
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
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
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
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有時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這些事了。原來隻是所處的環境迫使他以為自己忘記了。那些刻在我們生命中熠熠發光的片段,哪有那麼容易忘記啊!
他想著媽媽很快就要回去上班,回來幾天她甚至忘了問一問他在學校怎麼樣。心頭有點別扭。
晚上睡覺的時候,阿超自動跑去姐姐屋裏,還是睡在自己的床上“超超,你怎麼不在小姨屋裏睡?”
“我這麼大了還和媽媽睡一個屋?我是正佳麼?況且她很累,讓她休息吧。”
阿超翻了幾次身睡不著“你覺不覺得我媽和以前不一樣了?”
“嗯。小姨出去打工見了世麵,有了與眾不同的氣質,穿的也好看。給你買的衣服都好好看。”
阿超沒有再說話。
當黃嶺嶺再次踏上大巴車的時候,她已經很從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