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立了春,但春寒料峭,夜晚尤其如此。
劉成坐不住,起身走到迎春花前,鄭重道:“好,師父答應你!”
他中等身材,生得並不高大,從前坐輪椅,鄭忽並不覺得;等他治好了腿疾,鄭忽像如今一樣站在他身邊,明顯的對比方讓他知曉,其實師父並非是個高大的人。
可是今晚的他,在鄭忽的心裏,卻異常高大。因為他不求任何回報,便答應了幫他照顧蓁蓁。
花廳裏無炭火,格外陰冷。劉成不由自主抱起雙臂,轉首問道:“你呢,是何想法?
以你的身份,和青林十三公女的身份,你們要想成婚並不難。
難的是,成婚後你父君對蓁蓁的控製。”
這話令鄭忽無聲一笑,他把自己的狐裘解下,披在劉成身上,挑眉道:“師父,你可以擔憂所有的女子,但絕不可以擔憂你古靈精怪的女徒兒!”
狐裘帶著鄭忽的體溫,溫暖了劉成的身體,亦溫暖了他的心,他歎了一口氣:“怎會不擔憂?
她再聰明機智,再古靈精怪,便如今晚,若你不去,她會如何?”
室內沉默了。兩個男人都很清楚,向來所向披靡的蓁蓁,今晚確實是她極其凶險的一晚。
若鄭忽未來洛邑,蓁蓁極有可能被鄭突帶走!
即便再愚鈍的人,也能瞧出蓁蓁的異常,何況一個關心她的人,鄭忽問道:“師父,青林今晚怎麼回事兒?
可是受了內傷?”
裹了裹狐裘,劉成望著窗外道:“你今晚見到尋一和尋二了?
當初血煞用內力救青林,聽聞多虧了木魔在身邊,為她輸送了些內力,她方恢複得快些——
青林此事做得隱秘,同時為他兩人驅體內餘毒,可想而知她的近況。
這事兒,我是昨兒聽千葉無意中提起方知。
尚未來得及問她,她便出了這事兒!”
作為蓁蓁的師父,劉成覺得愧疚,至於在別的方麵,他覺得不能再聽之任之,是該問個清楚,或者阻攔一下了。
他轉眸定睛望著鄭忽,神色異常複雜。
月光如紗,落在鄭忽那張英俊的臉上,像蒙了一層神秘的紗。
劉成眸中蒙上一層哀色,忽然咳嗽兩聲,目光望向窗外:“其實,你們兩人並不合適!
也許你是真心,但若你們成婚,你父君會拿你們中一人去要挾另一人,來達到他的目的。
他向來是一個勢在必得的人。”
微微一怔,鄭忽去尋了火石,點燃了一根蠟燭,一星光明漸漸擴大,終於將花廳的陰影驅散了大半:“師父似乎很了解父君,但他所做向來是為國家,從未為他自己謀取過私利。”
望著晃晃悠悠的火苗,鄭忽承認了劉成的話,兩手捂住那簇火苗,似乎是要從中汲取一點兒溫暖:“宮裏太冷,處處陰謀算計。
徒兒的心,唯能在青林處得一點兒暖意。
是以,我不會放開青林,師父亦莫要勸。
我甚至可以保證,今生,身邊隻有青林一人。”
那麼一點兒燭火,究竟能溫暖一個人多少呢?
若有爭權奪利的心,需要的溫暖恐怕便不止這一點了罷?
劉成攏著狐裘回首,望著高幾前的鄭忽,溫和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聽完這個故事,你再給我一個答案。”
燭火在兩掌間如同一朵盛開的花,沒有風的吹拂,又安靜如女子靜立,帶了一份煢煢孑立的美。
鄭忽目光溫柔地望著麵前的燭火,點了點頭。
他以為師父會給他講一個宮內的故事,卻沒料到他會講一段少年少女的純情過往。
一個貴族少年因不受母親喜愛,自小被送往山上學藝,每年有半年的時間是在山上度過。
而他受寵的弟弟,則不必遠離家門,請了師父在家。
但他並無怨言,覺得父母是為了磨煉他。
他十六歲那年,告別師父帶著侍衛們下山,卻在山腳遇上百十人的山賊,侍衛們寡不敵眾,最終全部陣亡。
而在生死存亡關頭,一個輕功極好的少女救了他,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他把自己的玉佩給了少女。
後來他得知,少女乃是另一座山頭上師伯的徒兒。
那日亦是下山回家,無意中遇到少年。
此後,少年派侍衛偷偷打探少女歸家的日期,得知她每半月歸家一次,便想出各種辦法,在少女下山的路上偶遇。
如此過了兩年,在少女及笄後,少年送了少女一支鳳凰金釵,私定終身。
少女的曾祖父曾在朝為官,後來家族沒落,逐漸變成了商戶,但家中富有,少女亦是嬌養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