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根極高的樹杈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鬱氣不由自主散了許多。然而,那種想要大喊的衝動,卻愈加衝動了。
閉上眼睛,她終於喊出了第一聲:“喲——”
後麵的便極其自然了。
“嗨——”
“哎——”
清脆的嗓音,落在她耳內,如同鳥鳴般動聽,於是,她開心地變換著,三個字一聲比一聲長,大喊完三聲,隻覺渾身舒暢,所有的鬱悶一掃而空。
這更添了她繼續喊下去的興趣,足足一刻鍾的功夫,整個桐樹林內,全部回蕩著“喲、嗨、哎”。
而她並未注意到,在她的喊聲中,鳥兒們如樹葉般紛紛落地,再也沒有飛起。
此時已是午時初,水月軒內人滿為患。貴人們的馬車,均停在桐林之外,車夫們則是留在此處的人。
每當蓁蓁喊聲乍起,這些車夫們便緊緊捂起耳朵,痛苦地蹲在地上,好似受不了這喊聲一般。
而水月軒內,原本吵嚷的一樓廳內,更是因這喊聲而變得鴉雀無聲。人人捂著耳朵,均是一副痛苦的表情。
水月軒二樓,今兒來了一個大人物,他的暗衛們得令,迅速撲向桐樹林。
“嗨——啦——啦——”,悠揚婉轉的聲音響起,已經入林的四個暗衛紛紛落地,捂著耳朵倒在地上痛苦地扭轉著身體。
這一聲歡快的聲音持續時間很長,等林內安靜了,那些暗衛們方才踉蹌著從地上起身,彼此狼狽對視,均從對方眼裏瞧見了慌張。
一個暗衛擰眉,低低道:“林內究竟是什麼人?內力竟如此深厚,簡直可與舞煞的鼓聲有得一比!”
另外三人沒有回答,他們僅僅在樹林邊緣,便已如此,若是近前,那人陡然再喊出一聲,豈非要不能動彈,任人宰割?!
身心舒暢的蓁蓁,發覺自己敏銳的聽覺已經恢複,四個暗衛的氣息,早已被她察覺。
但他們忽然在樹林邊緣停步,且氣息紊亂,卻令她極度不解。
管他們呢,再喊上一嗓子,便回去罷。她想。
“啊——呀——呀——”,經過方才的試驗,她發現婉轉一些喊出,聲音像是曲子一般,入耳甚是動聽,便閉了眼睛,一邊喊一邊自我陶醉。
餘音嫋嫋在樹林裏飄蕩,如風,如霧,簡直無孔不入。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鳥兒的叫聲消失了,甚至微風也停止了。
蓁蓁滿心歡悅,絲毫未曾注意到這些細微變化,隻是對那四人止步不前,感到十分滿意。
“還是挺識趣的麼!”她想。
冬日暖陽之下,她飛躍而起,大紅披風在陽光裏,閃耀著異樣的光彩。
四個暗衛蜷縮在樹下,自顧不暇。一個偶然抬首,見到了空中劃過的紅影,如同驚鴻一瞥,驚豔了那雙眼睛。
“看——”他指著消失的紅影,露出欽羨的神情。
蓁蓁飛落回院子裏,鳳兒未歸,鄭忽斜斜倚在門邊,怔怔望著天空出神,唇角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方才,是你唱的曲兒?”他問。
什麼曲兒,隻是隨意喊了幾聲罷了!
蓁蓁心內腹誹,藍眸卻悠悠睨他一眼,仰起頭自豪道:“是呀,心內鬱悶,喊了幾聲。怎麼,吵醒你了?”
鄭忽緩緩走向她,幫她把披風攏緊,笑道:“吵醒我不打緊,估計整個水月軒的人,都吵醒了!”
蓁蓁甚是委屈,嘟起小嘴兒道:“我不過在林內喊了幾聲,你們——”
生龍活虎的一個人,忽然悶在院子裏養病,且一養便是一個多月,任是誰,亦會悶壞了。
況且今日又出了告示那件事,她在得知能運輕功的情況下,出去喊兩嗓子,亦在情理之中。
鄭忽很是理解。隻是,她雄厚的內力在喊聲中顯示出來,恐怕會令很多人恐慌,要追查她是何人了!
鄭忽攙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說便走:“先進房再說。”
水月軒周圍確實有幾道氣息在移動,蓁蓁感知到了,並未拒絕鄭忽的主動,乖順進了房間。
木門關上,蓁蓁甩開鄭忽,笑嘻嘻道:“哎,師兄,我自己走!”
說完,大步溜達起來。
走到榻側,她回首嫣然一笑:“師兄,我沒事兒了!”
在她悶著一股鬱氣離開小院之前,她走路並不穩妥,甚至有些磕磕絆絆,回來便手腳利落,變回了從前。她亦不知是何原因,隻能歸功於在樹林裏喊的那幾嗓子。
房頂上有氣息落下,此人輕功極好,絲毫聲音未曾發出。
房內的兩人同時注意到了。
鄭忽指了指榻,示意蓁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