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地道裏的所有人都離開了,那兩個捕快卻仍未帶救兵回來。
解救的人安全離開,蓁蓁心中另一件事情,便提上了日程:回洛邑見絡腮胡。
離開七飛客棧前,她令毒劍任小六為新客棧掌櫃,接替老薑頭的工作。
小六躬身對主人和大掌門致謝,蓁蓁卻道:“掌櫃的任務必是比夥計要重,我們離開後,你的任務便是,把留在客棧內的三派人的後台挖出來。你可以假裝與他們合作,騙取信任,再徐徐套出他們的實話。此事,具體實施需要你多動腦筋。”
小六答得幹脆:“是,主人,保證完成任務!”
傍晚時分,蓁蓁、鄭忽和毒劍三人已經到了洛邑城外。但為安全起見,他們卻並未進城,而是在戍時許,方才施展輕功入城。
這一晚,在糧店的蓁蓁,放下了所有的擔心和戒備,一覺睡到午時方醒。
在榻上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正要閉上眼睛再睡,魚兒卻聽到動靜,撩起帷幔問道:“主人,是起榻還是繼續睡?公子不準奴婢喚主人起床。”
蓁蓁揉一揉眼睛,望著窗下的陽光影子,慵懶問道:“辰時了吧?”
把帷幔掛起,魚兒指著沙漏掩嘴笑道:“主人,已經午時了。”
“啊?”原本還懶洋洋不準備起榻的蓁蓁,一下子躍了起來,“完了完了,本想著去見絡腮胡,今兒可耽誤了!”
一個沉磁的聲音在門外道:“哪兒耽誤了?白日出門人多眼雜,晚上夜黑風高才好!”
門“吱呀”一響,鄭忽一隻腳邁了進來:“小懶貓,終於起榻了!”
話音未了,蓁蓁低首望著自己的褻衣,驚叫道:“師兄,我還沒起呢,快出去!”
邁進房裏那隻大腳,驀地收了回去,大腳的主人不忘細心地掩上門,尷尬解釋道:“師兄什麼都沒有瞧見!”
蓁蓁接過魚兒手裏的茶杯便拋到門上,隻聽“砰”的一聲,瓷片亂飛,混著蓁蓁羞怒交加的聲音:“滾!”
這一個字似乎掏空了蓁蓁全身的力氣,隨後便跌在榻上,閉上眼睛,癱軟在榻上。魚兒嚇得不輕,趕緊伸食指放到她鼻下,卻被蓁蓁一把握住,甕聲甕氣道:“別鬧,我想再睡一會兒。”
說完,還吸了一下鼻子。
魚兒應了一聲,為她放下帷幔,輕輕出去了。
暗沉的帷幔之內,蓁蓁望著雪白的帳頂,想起自己的養母蔡姬,心內一陣絞痛。
方才的一幕令她想起自己小時候,最初是因為晚上做噩夢,早上不願起;後來是子時練功,早上常常起得遲了,但蔡姬遣宛新來喚她吃早膳,向來讓魚兒她們不要喚醒她,說夫人說了,小孩兒要睡足覺,才會長身體。
但她享受著養母的寵愛,身體卻長得極慢,至今,已經過了十五的生辰,個子依然像個十二三歲的少女。
把手按在自己胸口,她緊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有淚滑落,緩緩洇入了枕頭。她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此後,千山萬水,何處是歸程?
默默流了一陣淚,她最終還是疲憊不堪地睡去了。睡著了的她,反而放鬆下來,時不時地哽咽一聲。
魚兒回來,手裏端了一碗蛋花湯,她輕輕喚了一聲“主人”,見沒有反應,便悄然掀起帷幔。隻見蓁蓁背對著她,小小的身子蜷縮著,肩膀在哽咽出聲時,輕輕抖動一下。
她拿著自己帕子,坐在榻上,想要給她拭淚,彎身一瞧,卻是安穩睡著了,隻有臉頰殘留著的淡淡淚痕,證明她方才確實哭過。
有人極輕地在門上敲了一下,若非魚兒聽力好,甚至以為是幻聽。
她輕輕下得榻來,把帷幔放好,躡手躡腳地行至門前,輕輕開了門。
秋老虎,便是說的秋日天氣,正午時分依然炙熱,而鄭忽就站在陽光中,端著一盤香氣撲鼻的烤肉,一隻手擦著額頭的細汗。
見到魚兒,他輕聲兒問道:“脾氣好些了沒有?”
魚兒搖了搖頭,低低道:“又睡了。”
把烤肉的盤子伸到魚兒麵前,鄭忽神秘低低道:“你有沒有發現,你主人又瘦了些?把肉放在榻前的幾上,看這香味兒能不能把她饞起來。去吧,吃飽了再睡,不影響長個兒。”
最後這句話,與夫人的話倒有幾分相似,魚兒暗暗想著,接過了盤子。
微微施了一禮,便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