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
片刻後,蓁蓁衣袖一揚,淡淡笑道:“我的馬車和馭夫可以代用,隻是需要六兒帶路。如此可好,掌櫃?”
兩片金葉子甩到掌櫃麵前,蓁蓁揚起小臉兒,高傲地睨著他:“這算是給掌櫃的酬勞,而且,以後若有朋友買飾品,我自會介紹他們來此。”
她就不信這個邪了,這個掌櫃會對這些好處不動心。果然,那掌櫃收起金葉子,連連點頭:“是,我這就讓六兒帶路。”
魚兒收到蓁蓁拋來的眸光,跟著掌櫃一塊兒離開,交代馭夫去了。
琪薑長舒一口氣,笑眯眯道:“妹妹,方才嚇我一跳,還以為你要去那繡娘家裏呢!沒想到一個轉折,便把事情解決了。”
理一理衣袖,蓁蓁輕撫著裙上的雲紋凸起,歎了一口氣:“姊姊,長葛城形勢太複雜,上次被人迷暈,我不敢再冒這個險了。”
等待的時間十分無聊,兩人也不著急,讓掌櫃把買的東西全部打包,蓁蓁付了錢,便要了一盤棋,兩人慢慢下著。
半個時辰後,掌櫃前來道:“繡娘到了,但她因為眼睛不好,怕人嗤笑,隻肯見你們其中一人。”
望著又要輸了的這盤棋,蓁蓁一甩衣袖,利落站了起來:“我去。”
琪薑在她身後抿著嘴兒偷樂。
二樓的一個潔淨雅間。
推開門,映入蓁蓁眼簾的,是一個穿著普通的女子,年紀三十七八歲,圓圓的臉兒,圓圓的身子,整個人像是一個圓圓的球。她皮膚極白,發著淡淡的亮光,讓人總有種吹彈可破的擔憂。
“貴女,您來了。”
聲音甜美清脆而柔長,像是嘩啦啦流淌不斷的小溪水。
衣袖一甩,蓁蓁坐到了小幾前,單刀直入道:“我想要繡娘幫忙做十個荷包,布料我出,價錢麼,”她瑩白的小手在小幾上一扣,緩緩抬起,露出了手下麵閃灼著耀人眼眸的金葉子,“兩片金葉子。”
女子的眼睛很大,藍幽幽的,隻是望著人時,微微有些空洞,她急忙擺手道:“貴人,用不了這許多,六兒在店內做工,幾年也得不了一片金葉子,繡姑何德何能,要貴女兩片金葉子?”
跪坐著的她,慢慢挪到蓁蓁麵前,拿了一片金葉子,笑道:“一片就好了,貴女。”從衣袖內取出自己的手帕,又道,“貴女鼻尖上落了點兒灰,若不嫌疑,就用繡姑的帕子擦一擦罷。”
不是瞎子嗎,怎會瞧見自己鼻子上有灰?
然而,蓁蓁的懷疑,在見到那方手帕時,便先放到了一邊。因為在帕子四角上,各繡著一個如畫兒般的“鬼”字,中間則是兩朵在風中搖曳的格桑花。
真是與眾不同的帕子,這繡工,竟然比荷包上的繡工,又不知高了多少。
她接過來,細細觀看,竟忘記了對繡姑的懷疑。兩朵格桑花跳下手帕,在她的麵前搖曳著,她看得入了迷,再把帕子舉高一點,格桑花模糊起來,她像是落入一個安然的夢裏,什麼也感知不到了。
模模糊糊中,有個溫柔的聲音問道:“你是鬼方人?”
她努力回憶著,良久方回答道:“不,我是陳國的十三公女。”
那個溫柔的聲音又道:“真乖,十三公女。你有沒有寫過鬼方令呀?”
“鬼方令是什麼?”她努力地回憶著,記起了有人讓自己寫鬼方令的事實,但是,為什麼要告訴這個人呢?她心內想著,便嘟著嘴兒道,“我得到的消息,是雙絕寫了鬼方令,不知是真是假?但是,鬼方人自此之後,便不再暴屍荒野。”
那個聲音是極其溫柔的,如同羽毛拂過身體一般令人舒適:“十三公女,你對鬼方人了解多少?聽聞你的父王母後,是被人活活燒死的!”
如此殘忍的話,從那個人的口中出來,竟是那麼動聽,動聽到她幾乎要回答“是”了。可是,這個人是誰?她不知道,她怎麼可以隨便暴露自己極其隱秘的身份?於是,她用無比堅定的聲音道:“我不了解鬼方人。我的父君和母親,兩人均十分康健,他們一直寵愛我至今。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我不是洛邑王宮內的王女,所以,我的父君和母親,按照律製,不能稱呼為王和王後。”
“你記錯了,你不是陳國的十三公女,而是真正的王女,你,是鬼方王女。”
那個聲音輕柔如羽,掃過她微微煩躁的心,讓她的心瞬間安靜無比。哦,我是王女呀!那顆心驚喜異常。可是,她卻覺得,這顆心不像是自己的心,於是,她反駁道:“我不是王女,我是陳國的十三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