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人,在他的大笑聲裏,卻瞬間完全靜默下來。
墨眠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韋中,擔憂問道:“韋神醫,中了七巧散,難道記憶也會受損?依我瞧著,公子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韋中尷尬道:“我們家老祖宗傳下來的醫案中,隻有一篇關於七巧散的記載,那人在不斷禦女時,直到渾身癱軟奄奄一息時,方被家人發現,請了太太祖前往診治。太太祖隻知是一種藥所致,不知那是七巧散。
而那個人,因為已到最後關頭,話都說不出,隻能先以人參吊住他一口氣。恢複些精神後,那人承認,有人推薦了一種藥,名為‘七巧散’,可以一人禦女無數。此人為暴富商人,隻想如何享受從前未曾享受過的,當即重金購買此藥喝下。
果然,此藥極靈,金槍不倒,欲望亢盛,兩日來無始無終,最終卻落了一個奄奄一息。當時太太祖雖然竭力想要保住他一條命,奈何虧損太多,即便用人參湯,也隻換得他半刻鍾清醒,隨後,陷入昏迷後逝去。
當時的脈象,太太祖記載得尤其詳細,甚至推斷出少量服食七巧散,脈象當會如何如何,一一寫在醫案上。公子脈象恰與太太祖所寫少量服食七巧散後的脈象驚人相似,由此,韋中方能據脈象辨出是七巧散。至於你所說記憶問題,醫案未曾記載,韋中亦不敢亂言。”
銅鏡已經拿走,鄭忽像是被人點了笑穴,躺在榻上還在不斷地笑個不停。
蓁蓁委婉道:“神醫說的另一種方法,也可一試。”
雖是醫者,但與一個未婚的女子討論這些個問題,畢竟有些尷尬。
韋中望著墨眠,墨眠點頭:“三日後,我會帶人前來試一試。”
牆上沙漏顯示,已是子時初。蓁蓁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她站起身,以手掩口困倦地對墨眠道:“顛簸一日,又受了兩次驚嚇,我著實累了。你把你們家公子帶回他房間,我要休息了。”
墨眠點頭,回首對墨風墨致道:“扶公子回房。”
蓁蓁起身離開塌邊,隻走了一步,榻上笑的人,登時又“哇哇”大哭起來,那表情,完全像是孩子受了無盡委屈。
眾人一時間沒了主意。
蓁蓁當真困得不成,便道:“能不能再找一間房,隻要有榻就好。”
公子的貴客,自然怠慢不得,墨眠當即引領蓁蓁離開了。
房間內的哭聲,洪亮異常,如影隨影跟在他們身後。
是一間不大的房間,但是幹淨整潔。
墨眠說:“再收拾怕是來不及,貴女先將就一晚,明兒想個辦法哄公子離開,貴女再回原來房間。”
蓁蓁並不計較這些,點頭致謝。
主仆兩人休息不提。
這壁廂的房間內,鄭忽哭得停不下來,一麵哭還一麵說:“讓青林回來,我要她回來嘛!”
頂著一張大男人的臉,卻一副小孩子的無賴樣兒,不要說墨風和墨致個暗衛,就是韋中,也沒了轍。
三人麵麵相覷,墨風向後倒退兩步,退到窗邊,連連擺手道:“誰都不要看我,我是個急性子,急了就吼,吼了就哄不好公子!”
韋中是請來的醫者,人家是外人,最終墨致隻得上前道:“公子,現在天晚,貴女已經休息,明天再來陪你,好不好?”
他原來的聲音十分陽剛,此刻卻極力放軟聲音,輕輕哄著鄭忽。
墨風和韋中兩人轉身背對他們,想笑又不敢笑,隻得用力捂住了嘴。
墨眠恰好進門,聽到墨致綿軟的聲音,也忍不住低了頭。
吸吸鼻子,鄭忽卻邊哭邊道:“你莫要騙我!她走了就再不回來了!嗚嗚……哇哇……她要回陳國……”
雖然墨致竭盡全力把聲音放到最柔,但他的話似乎並未發揮效用,反而引起了鄭忽的恐慌。
他哭得更大聲了:“她要走,她要回陳國……嗚嗚……”
輕歎一口氣,墨眠拍拍墨致的肩膀,墨致手足無措轉首,見是墨眠,立即又是眨眼,又是挑眉,用表情訴說著自己的不容易。
墨眠微微一笑,在榻前低聲道:“公子如此哭鬧,吵醒了休息的貴女,她覺得這兒很煩,自然便要回陳國去了。”
哭聲嘎然而止。
鄭忽的眼眸,經過淚水的清洗,格外黑亮,他仔細思考片刻,皺起眉頭問道:“你是說,青林會煩我?”
“公子如果繼續哭鬧,貴女一定會煩,也一定會離開。如果公子乖乖睡覺,貴女就不會煩公子,明天還會來看公子。”
很有耐性地聲音,眼神也特別真摯,而這,是墨眠唯一的賭注!
通過心靈的窗戶,他覺得,公子雖然變幻莫測像個小孩子,但是會信任他的。
黑亮的眼眸微轉,落到一側綁著手臂的繩子上,鄭忽嘟著嘴道:“我要睡覺,你幫我解開繩子!明天她來了,我給她拿蜜餞吃。”
墨眠身後的三個男子,大眼瞪小眼,對墨眠佩服得五體投地。
而這一場鬧劇,終於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