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高了眉毛，蓁蓁斜睨著半夏，笑嘻嘻道：“半夏，你家主人說話，你也敢隨意打岔嗎？”
半夏偷睨了仲壺夏一眼，眼神閃躲，支支吾吾道：“奴婢錯了，奴婢——”
勾了勾食指，蓁蓁好整以暇地望著半夏，笑眯眯道：“過來，我和你說幾句話。”
那雙藍眸清清亮亮，如同一汪泉水，不含一絲陰晦。而正是這清亮的眼眸，令得半夏心內大定：十三公女果如傳言，十分單純活潑而又善良。隻是，方才說她打岔的語氣，卻是駭了她一跳。若是自己的主人說這話，她得立即扇自己耳光，方可免去一頓毒辣的鞭刑。
她悄然瞥了仲壺夏一眼，見她毫無表示，也就放心大膽地踮腳來到了蓁蓁麵前。
“啪”，清脆至極的一聲響，半夏半邊臉登時紅腫起來，那白皙的皮膚上，五個紅色的手指印清晰異常！
捂著自己的半邊臉，半夏委屈道：“公女怎麼上來就打奴婢？！”
瑩白的食指點在半夏沁出冷汗的鼻尖上，蓁蓁也不惱，仍舊是笑嘻嘻道：“謔，壺夏，你瞧瞧你的人，居然連我這個公女也不放在眼裏，而這，還是在我二兄府內，若是在路上，指不定這奴婢就敢欺負我了呢。”
她方才那一掌用了內力，隻是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半夏那腫起來的半邊臉，此刻腫的眼睛也成了一條縫。
聽到蓁蓁向自己的主人控訴自己，半夏撫著熱辣辣的半邊臉，垂下頭低低道：“奴婢錯了，還請公女責罰！”
仲壺夏見蓁蓁雖如此說，卻並不像著惱的樣子，便開口為自己的侍女求情道：“常聞十三妹妹對下人寬宏大量，這不開眼的奴婢已經受了責罰，這事就揭過去吧。咱們姑嫂之間，可別為了一個奴婢生了嫌隙。”
她這番話，表麵是求情，到了後麵，已經是在赤裸裸地威脅了。
白色衣袖一甩，優雅背到了身後，蓁蓁從窗前跳開，靈巧向側邊挪了兩步，終於正麵對著仲壺夏了。
“壺夏，瞧這話說的，倒像是我故意虐待你的侍女一樣。”
笑嘻嘻說出這句話，蓁蓁的眸光又落在半夏身上，笑嘻嘻湊到她耳邊道：“半夏，我想知道，平日你在壺夏夫人麵前犯了錯，可也會如今天這般？”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邊，半夏渾身汗毛倒豎，驚得一跳，落腳時踩到一塊碎瓷片上，將那緞底的鞋子硌破了，疼得低叫了一聲，眼淚盈了滿眶。
這個傳言心善的公女，怎麼不依不饒起來了？！她心內嘀咕著，輕輕抬起臉來，受驚小鹿般的目光怯怯望著蓁蓁，隨後又深深地垂下頭，聲音裏似帶著無盡的悔恨，呐呐道：“不……會。”
半夏並不知道，她想要打的可憐牌，在蓁蓁這兒絲毫未曾發揮作用，她那樣子——一麵是正常的臉，一麵是腫得眼睛成了一條縫的臉，實在是太滑稽，哪還有平日半點兒楚楚可憐的樣子？
以手抵在唇邊，假嗽了幾聲，蓁蓁抬起頭來，清亮的眼神定定望著半夏，嘟著小嘴兒甚是無奈道：“半夏，對不住，今兒這事看到的人太多，我隻能拿你殺雞給猴看了。
本來宮內的人都覺得我良善，想欺負我的人大有人在，如今你碰到了，算你自己倒黴。”
她頗大氣地揮揮手，溫言軟語道：“你自己說說，想要什麼責罰？在這一點上，我還是很尊重你意見的！”
此時此刻，半夏隻覺一股冰冷的涼氣從腳底升上了脊背，直衝頭頂！
仲壺夏懶洋洋地瞥了二人一眼，鎮定自若地開了口：“不就是個奴婢嗎？你想怎麼教訓就怎麼教訓！何必急在這一時？好了，先把此事放一放，也該聽聽我這邊關於雲糕的說辭了！”
突然，廊簷下又傳來一陣尖裏尖氣的叫聲：“衛姬，你放屁！”
“衛姬，你放屁！”
“衛姬，你放屁！”
室內又是一靜！
各人的表情卻十分精彩！
仲壺夏一副懶洋洋的樣兒，嫵媚地撫著鬢角一隻月季金釵，唇角是掩也掩不住的竊喜。
而她的貼身婢女們，此刻則皆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好似這鳥兒的話她們早就料到一般。
衛姬氣急反笑，雍容地轉首，對右側婢女溫婉問道：“清合，這隻鸚鵡是誰飼喂的？”
這句問話一出，圍在她身側憤憤然瞪著仲壺夏的婢女們，皆愕然不解地望著自己的主人，其中一個下巴極尖的婢女，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卻如其餘的婢女們，愕然不解地望著衛姬。
清合的目光意味深長瞥過尖下巴婢女，輕聲回道：“是茯苓，夫人。”
“茯苓，你調教的小靈兒，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了？！”
不徐不疾的一聲問話，令得尖下巴婢女打了一個寒戰。
但她麵上卻是無比恭敬的表情，身體微微顫抖著，垂首低低回道：“稟夫人，奴婢從未教過小靈兒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