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人家。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大家似乎意猶未盡,仍有人細細哼唱著。
高高坐在中間主位的陳免感歎道:“如此美妙的曲子,如此發自肺腑的合唱,實是免今生第一次見,忽兄的笛藝堪稱一絕。”
眾人自是隨聲附和。
阿琉早已退回幾前,神態黯然地低著頭,雙手在衣袖中緊緊絞在一起,有滾圓的淚珠兒,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在大紅色的衣袖上,轉眼,便洇沒了蹤跡。
見她如此神傷,蓁蓁忍不住斜身,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道:“阿琉姊姊,好兒郎多得是,何必為一人神傷?”
“十三,你是公子忽的那個心上人嗎?”抬起水蒙蒙的淚眼,阿琉委委屈屈地嬌聲問著,見她一臉懵然,便一針見血地點出了自己的懷疑,“難道不是嗎?那他為何會唱‘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蓁蓁一時氣悶,心道:“我怎知他會吹《桃夭》這首曲子。可是,《桃夭》之曲名滿天下,會吹會唱之人眾多,難道都是對自己有意之人麼?”
板起那張小臉兒,蓁蓁故意沉下聲音道:“阿琉姊姊,你這個想法很危險!我的名字取之於《桃夭》,但是,並不代表吹這個曲子的人,或者唱這首歌的人,都是喜歡我的人呀?若是如此,整個陳國,不,整個大周朝之內,男女老少豈非都是我的愛慕者了?”
阿琉極少見蓁蓁板著臉兒,她的話又句句在理,那嫉妒之心瞬間煙消雲散,便默默點了點頭。隨後黯然歎一口氣,幽幽道:“十三不知,未見公子忽時,阿琉早已傾心,如今見麵,為何會是這種局麵?阿琉不甘心!”
眼神迷離地搖著頭,阿琉眸中凝滿的淚水,四散飄落,顯得她愈加楚楚可憐。
阿璃見姊姊不顧體麵,淚流麵滿,移到她身側,一手攬住她,遞給她一方帕子,低低道:“姊姊,公子忽拒絕了你,你可不要再上趕著讓他嗤笑,我瞧著,那公孫無知倒是對你甚是有意呢。一如阿霏那晚所言,齊乃大國,且齊國國主極寵公孫無知,這以後的富貴誰也說不準的!”
方才滿心滿眼都是鄭忽的阿琉,接過帕子拭淨了淚水,唇角綻開一朵微笑:“阿璃,我沒事了!”
她抬起微紅的眼睛,悄然睇了一眼齊無知,那神態,極其憐人,卻又風情無限。
斜對麵的齊無知大喜,甚是喜慶的童子臉刹時紅光滿麵,目光灼灼,似乎要將阿琉融化。
阿琉與齊無知互動的神情落入蓁蓁眼中,令她一時之間有些失神:傾心被拒,淚水未幹卻已將心抽離,頃刻間投入到另外一份感情中去——雖然她期望阿琉莫要對一個無意的人沉迷,可是,阿琉感情轉換速度之快,還是令她難以接受。而不能接受的原因,不過是覺得,阿琉所謂的傾心,隻是一份不帶感情的投資,那些眼淚,隻是為了達到目的使用的道具罷了。若投資失敗,她自會緊急止損,阻止自身利益的損失,迅速轉移投資,達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如此想著,她眼角餘光卻無意中瞥到了叔父陳佗,隻見他臉色暗沉地盯了鄭忽兩眼,默然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其間,一個小太監悄悄附耳對陳免低語了幾句,他當即臉色凝重隨那小太監匆匆離開。而作為時間持久的宮宴,國君或主持者有事早早離場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會影響歡宴的進行。
蓁蓁悄然吩咐身側的魚兒,令她悄然出外跟上陳免,瞧瞧究竟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