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眉沉思片刻,腦中閃過無數張女子的倩影,卻實在沒有找出一個與之相似之人。
十二年,那個女子不知變成什麼樣子呢!她暗暗想著,打開了另一張畫像。
是阿曠的圖像:三十多歲年紀,身形瘦削,劍眉入鬢,微垂的丹鳳眼中,隱藏著野狼般的精光。一瞧便知,此人絕不是甘於下位之人。微微含著的胸,微垂的眼皮,都在表明,他是一個善於隱藏自己的人。
可是,為何此人亦讓人覺得似曾相識?哦,對了,這個人,豈止是似曾相識,應該是熟悉,而且非常熟悉!尤其是他黑漆漆的眸中隱藏著的那縷精光!
魚兒跪坐在她身側,目光在畫像上流連不已,突然,她身體前傾,低低“咦”了一聲。
燭光下,蓁蓁的目光含了一分期待,悠悠斜睨了她一眼。
橘黃的光影中,透窗而過的微風拂起魚兒耳側的幾絲碎發,輕輕撫上她微蹙的眉頭,她細長的手指點在畫中人的眼睛上,訝然道:“公女,這人的目光,與公子陀府上的總管陳畔怎麼如此相似?!”
此語一出,蓁蓁全身豁然一震!
果然,並非隻有她覺得如此!
陳畔亦是丹鳳眼,每次與他相見,他的丹鳳眼中流露出的,總是溫和與精明混合的光芒,若是剔除了那份溫和,那份精明的光與阿曠是完全一樣的!除此之外,細細想一想陳畔微塌的鼻梁,黑胡渣中間那兩片頗帶特色的厚唇,亦有八九分相似。
然而,兩人身上依然有太多的差別,譬如,阿曠身形瘦削,臉型長方,兩頰無一絲贅肉,線條明朗,十分陽剛;陳畔比之胖了許多,臉型偏四方,兩頰飽滿,麵部線條顯得柔和,,且總愛留些短須;如今的他身姿十分挺拔,毫不掩藏眸中的那份精光,隻是那精光如今摻了些溫和的成分,乍看與阿曠畫像的神態完全不同。
十幾年,自然會改變許多人。胖瘦亦是其中之一,身在不同的位置,神態的改變,亦是必然的。
上元節那夜土地閣中遇見的“大人”,又無比清晰地浮上她的腦海。
“魚兒,得空去查查陳畔十年前在哪兒?”一手拿著阿曠的畫像,一手在幾上輕輕敲著,蓁蓁沉吟著道,“記住,小心行事,切莫打草驚蛇。哦,對了,讓小目去查查陳畔的住處,以及他的家人情況。還有,你去探探血煞離開陳國了沒有!”
“是,公女。”
***
三日後。
玉鳳院院內,假山下的湖水邊,玄色的地氈上,擺放著七個小幾,小幾前麵,各坐著一個妙齡錦衣貴女,貴女後側,則皆跪坐著兩個侍女。
夕陽西下,晚風徐來,這些舉手投足皆有著高貴儀態的貴女們,如春日姹紫嫣紅的花朵,點綴了這個平日安靜的小院。
此時,漫天紅霞中,正中主幾前的少女,一身飄逸的白衣,坐在一株木槿花樹下,纖細白嫩的手指輕撫過麵前的琴弦,琴聲悠揚而起,纏纏綿綿不盡,蕩盡世間無盡春意。
微風徐來,吹起她如雪的白衣,拂起她如墨的黑發,漫天紅霞做背景,淡紫色的木槿花為點綴,映襯著那張精致而略帶稚氣的小臉,映襯著她的如水藍眸與白皙的手,以及古樸的琴和風雅優美的姿勢,竟似是九天飛仙,有一種遺世獨立之美。
一曲終了,緊鄰彈琴少女的左側幾前,一個紅衣貴女帶頭鼓掌道:“十三,你這琴聲,不僅陳國無敵,放眼大周朝,怕是也找不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她十六七歲,身材高大豐滿,肢體微微一動,胸脯處便波濤洶湧,甚是引人注目;一雙黑漆漆的眼眸,深不可測,卻轉來轉去,靈動異常;聲音則如黃鸝鳥,出奇得婉轉動聽。
她這極高的評語一出,下方幾上五個貴女,立即紛紛附和。
“是呢。”
“確實如此。”
……
木槿樹下彈琴者正是蓁蓁,她瑩白纖細的食指在琴上隨意一劃,一串流水般的音符便瞬間融入了微風中,歪頭調皮一笑:“阿琉姊姊過譽了,姊姊吹的笛實是天下無雙,妹妹在姊姊麵前,也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阿琉姿態優雅地轉身,手向身後的侍女一伸,那侍女忙把一支白玉笛奉上,她看也不看一眼,黑漆漆的目光掃視一圈,黃鸝般的聲音輕柔歎道:“吹得再好有何用?各國求親的公子們,可是聽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