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之間素不相識，既使真麵目示人也無妨。蓁蓁心思微轉，淡淡笑著，摘下了垂紗鬥笠。
“啊！”一聲清脆的驚呼，女子瑩白的纖手掩到了櫻唇之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垂眸將秀目中的震驚掩去，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小禾的父母可是陳國人？”
“正是，前輩。”此刻的蓁蓁，一手拿著垂紗鬥笠，小臉兒上的肅然神色盡顯真誠和尊重。
聽到此話，那女子猛然抬眸，認真打量著蓁蓁。
片刻後，輕輕歎了一口氣，她柔聲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六月初六是小禾的生日，到生日那天，小禾便滿十五歲了。”
笑著說完這句話，蓁蓁想到及笄後，自己的親事便會擺到明麵上來，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畢竟，在她心中，自己還是個未長大的小孩子，既不願談論親事，亦不願過早成為人婦。可是，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是這樣過來的，而她想要的如遊俠兒般自由周遊各國的夢想，也不知能不能實現？
女子呆呆地望著蓁蓁，喃喃自語道：“這個卻是對得上。”
見蓁蓁皺著眉頭，似有隱憂，她不由關切問道，“有什麼愁事，不妨說來聽聽？”
蓁蓁一愣。
一麵之緣的陌生人，自己的愁事豈可輕易訴諸於口？而她現在的身份是遊俠兒，遊俠兒有什麼愁事呢？她更是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女子見她清亮的藍眸悠悠一轉，卻悶著頭不說話，想了想，溫柔一笑，極其可親地柔聲問道：“可是婚嫁之事不如意？”
蓁蓁心頭一跳，瞪大了藍眸吃驚地望著那女子，暗暗道：“自己一身黑衣，頭發如男子般用玉冠束發，又說是遊俠兒，自是男兒了，可她怎會說到婚嫁？難道她已看出我是女兒身？”
想到此，心內愈加打鼓，於是雙手一拱，清亮的藍眸活潑潑一轉，頑皮吐舌道：“前輩如何知曉我是女兒身？”
女子仰頭輕笑起來，片刻後，抬起衣袖掩在口上，但那眉梢眼角卻依然是滿滿的遮擋不住的笑意，那笑意瞧著，亦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歡喜：“主人呀，奴婢叫姞新，主人小時叫奴婢新姑姑。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奴婢終於知曉主人在陳宮時，主人卻跑到奴婢住處來了。”
她見蓁蓁滿麵疑雲，蹙眉沉思，便又道，“或者，至今主人養父母，未曾知曉主人身世，所以並未告知主人，而奴婢也見了幾個與主人麵貌有幾分相似的女兒，但全是作假冒充，細查生日年齡均不對。看到主人眉心那顆小小黑痣，姞新便有直覺，再加上主人清純稚氣的模樣，長得太像主人母親十五歲時，自然便確定了。”
麻油燈“啪”的一聲，爆出一個大大的燈花，蓁蓁倏然向後一跳，那尚帶著一絲稚氣的嬰兒肥的小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訝然。
陳挺的妻子阿靖講到她時，曾說自己的眉眼與自己親生父親一模一樣，而這個容貌豔麗的姞新，卻言自己現在極像自己母親十五歲時。
“你……是我母親什麼人？”
鎮定後的蓁蓁，避無可避的蓁蓁，隻好直麵現實。她神情肅然，垂落的左手緊緊抓住衣袖，身體微微前傾，清亮的藍眸在燈光下閃著煜煜的光芒。
橘黃的燈火悠悠晃動，姞新的影子清晰映在碧綠竹屏風上，恍然望去，竟是一副極有韻味的美女倩影圖。
她溫柔一笑，清亮眼眸一彎，輕聲道：“姞新是小主人外祖家陪嫁的貼身婢女。”
貼身婢女？那豈不是像魚兒一樣，自小一起長大的？蓁蓁隻覺自己的心“砰”地一聲，隱忍在心內的好奇如決堤洪水嘩然而出：“那……那我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姞新垂眸望著麵前的燈火，神色恍惚起來，而那原本黑亮的眼眸，此刻變得幽深如潭，其間流淌著一抹落日般的深切悲傷：“她是主人父親唯一的妻子，聰明，善良，府內治理得井井有條，於主人父親對外之事上，也常能幫著出個眾人意料不到的好主意。她待奴婢們極好，當年陪嫁的貼身奴婢，她均賜為平民，且允準奴婢們自由婚配……”
這樣的母親，的確滿足了她的好奇。
“她現在可好？”
簡單一句問話出口，蓁蓁和姞新兩人同時一怔。
明明，陳挺夫婦早已向蓁蓁證實，她的父母均在一場大火中喪生，而她正預備尋找阿曠，而他，便是當年那場大火的實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