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我道別,連珍重都來不及說。
警察局來電話的時候,白小雯正在會議室開會。
白小雯是去年夏天入職的,她在單位資曆最淺,每次開會都坐在會議廳裏最最靠後的位置。不過這樣也好,有躲過視線藏在大家身後麵打個瞌睡的機會。
昨天不知是怎麼了,白小雯心裏一直惶惶得難受,惴惴不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能入睡,總算熬到天亮,竟盼著鬧鍾聲響,結束失眠。此時此刻,領導在台上講話,白小雯困得睜發昏,就在她快睡著的瞬間,手機突然震起來,嚇她一跳,三魂沒了兩個半。
白小雯跑去樓道接聽:“喂?”
“您好,請問是白小雯女士嗎?”
“我是。”
“我們這裏是公安局,我姓孫,警號6687。”
“啊?”聽是公安局來的電話,白小雯第一個反應是電信詐騙,正想掛斷,聽對方念出“許念媛”的名字。
她住了手。
接下來,孫警官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鐵錘,力道實足地砸在白小雯身上,鈍重悶響背後是血肉模糊的事實。
“小雯,你沒事兒吧?”散會了,陸續走出的同事發現蹲在牆角臉色慘白的白小雯。
白小雯喘不上氣,渾身不受控製地戰栗發抖,“請問你是否認識死者許念媛?”一遍又一遍在她耳廓環繞,如咒語一般令她有種身靈撕扯的痛感。
白小雯扯住同事,讓對方送自己去警局,她哭著嚷:“我要去認領屍體,我……”
下一幕,許念媛緊緊閉合的眼睛和蒼白的唇直愣愣展示在白小雯麵前。許念媛雙眸輕闔,如此安靜,尋不出痛苦痕跡,她似乎極度享受永恒的沉寂,如果不是皮膚已滲露出怖人的青紫色,白小雯或許還會試圖叫醒她。
許念媛死了。
白小雯呆若木雞,沒法動彈也沒辦法說話,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個細胞都在冰窖似的停屍房裏僵硬起來,她控製不了自己的軀體。
“死者的腹部一共中了五刀,最深一刀是13.3厘米,而其餘四刀平均也在13厘米左右。”
每一刀都是實打實的想要你的命,念媛,你疼不疼,白小雯默哀。
“發現死者之後來報案的是住在死者隔壁單元的鄰居。”警察說。
死者兩個字,是多麼的刺耳,白小雯想。
“據死者的鄰居說,他下班回家的時候看見隔壁——也就是死者——她家門沒關,往裏一看,看見死者倒在地上,當然……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了。法醫推測,發現死者的時候,她已經死了5-6個小時了。”
真想讓這個笨蛋警察閉嘴,他每說一次“死者”我都氣急敗壞得想踹他一腳,白小雯想。
“我們聯係了死者的父母……嗯,不過好像兩位家長都在外地,現在還沒趕回來。”警察說著,撇撇嘴,“所以我們盡可能的去找許念媛小姐生前……”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白小雯勉強出聲,“你們想知道什麼。”
說完這些,她終於哭出來,悲傷泛濫,再也收不住,她渾身無力,癱坐在地,如被人開膛取出還在躍動的心髒,不能呼吸。
此刻,外麵的陽光正好。
從此往後,許念媛隻能停留在印象裏,就連在夢裏相遇都隻能聽由契機。
給白小雯做筆錄的警察麵無表情,見怪不怪,不當許念媛的故事有多新奇或身世有多麼的可憐,按部就班,按程序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