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的時候，楊招娣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看見他們迎了過來。
“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菜都涼了，瑞瑞、小毅，快……芸芸，你是芸芸！快，過來讓奶奶看看，怎麼這麼瘦啊，走，跟奶奶進去，奶奶給你做好吃的。”
“爺爺，奶奶好像有點不高興，也不全是，好像是在生氣？”
“嗯，沒事，咱們進去吧，洗洗手吃飯。”
張長生他們洗著手的時候，楊招娣又給張芸蒸了個雞蛋，張長生等著小媳婦，沒動筷，兩個小子即使餓得不停咽口水，也隻是眼巴巴的看著，飯桌上長輩沒到齊，不可以先動筷子。
張芸偷偷瞄了幾人 幾眼，也低著頭悄悄的。
楊招娣端著雞蛋羹進來，看到幾人的樣子，心裏突然升起的那股氣就散了，雞蛋羹端到張芸的麵前，給兩小子一人碗裏舀了一勺，拿起筷子就給幾個孩子夾菜，張長生見狀拿起筷子夾菜，兩小子才敢抬碗吃飯。
張芸慢了點，楊招娣已經快把她的碗都夾滿了菜，她隻敢低著頭使勁吃，怕眼淚掉下來，奶奶還記得，一直都記得，她愛吃蒸雞蛋羹。
這是沒有爸爸媽媽沒在身邊以後，張芸吃的最好也最飽的一頓飯，不知道以後她可不可以一個月來一次，就一次，她想奶奶了。
吃完飯，楊招娣要收洗碗筷，被張長生叫住了。
“瑞瑞、小毅還有芸芸，以後收洗碗筷的活就交給你們三個了，你們自己商量怎麼分配，要一起還是輪流，我跟你們奶奶說點事。”
等把小媳婦拉回房間，張長生才開口：“招娣，你是生我的氣了？”
楊招娣良久才歎了一口氣：“沒，我是看見那孩子的樣子，生我自己的氣，當時應該跟你爭取一下的，可是一輩子我就這樣過來了，我性格已經是這樣改不了了。
我從來沒為自己的想法爭取過，這次我想爭取一下，我想養著芸芸，要是你不同意，那我帶著芸芸出去過，我現在還幹得動，等我幹不動了芸芸也大了……”
“就這樣？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說我會傷心？巧巧、樂生、瑞瑞、小毅、思思他們聽了會不會傷心？而且我今天都把那丫頭帶回來了，你覺得我還會把她趕出去？憨貨！誰教你這麼爭取的，我要打爆她的頭！
你好好想想，你說一句話，家裏誰不聽你的，我都聽你的，這麼多年家裏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到底誰跟你說什麼了？”
楊招娣認真思考了下，好像是這麼回事，這麼多年，隻要她開口，家裏人都聽她的，包括老頭子都聽她的，可是是什麼讓她這麼沒有底氣？
是小時候的“你是大的，你要讓著弟弟，你的名字叫‘招娣’，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弟弟”；
“你是個女孩子，要什麼主見？以後勤勞幹活伺候好婆婆、丈夫就是最好的，飯要做的好吃不貴，衣服要收洗的整齊幹淨，不然是要被婆家嫌棄攆出來的”；
“好好給家裏幹活，在家聽父親的，出嫁以後聽丈夫的，丈夫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要頂嘴”……
當年以高價賣給了娃她爹，母親拉著她的手哭訴：“這個人挺好的，長得不錯又有一把子力氣，給的彩禮也高，家裏要給你弟弟準備彩禮了，你嫁出去了就好好跟人過日子吧，家裏就不要惦記了。”
當時她不僅一分錢沒帶回來，連身像樣的衣服也沒有，娃她爹也像樂生一樣，什麼也沒說，此後兩個人好好的過日子，娃她爹對她也沒有打罵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