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怏怏離去的同時,大引舉目爹幹活的方向,卻不見爹的身影。
她突然有種不祥之兆,手扒花棵跑過去,卻看到爹口吐白沫躺在噴霧器旁。
大引驚呼:“大虎哥,快回來!回來救命啊!”
大虎箭步跑回,二話不說背起石頭直往公社衛生院趕去……
此時此刻的大引再也不顧及其他,淚漣漣地央求大虎:“快點兒,俺爹的性命全指望你了,求求你,再快點兒!大虎哥,隻要你能救了俺爹的命,俺當牛做馬來報答你!”
“一言為定!”大虎暗自欣喜,攢足勁兒往上抖了抖石頭,加快了步伐。
大引跟隨大虎的身影腳下生風,突然腦子一轉摸摸衣兜:“壞了壞了,俺身上一分錢也沒帶,這咋辦啊大虎哥?”
“車到山前必有路,到醫院就有法兒了!”大虎腰裏也是經常不帶錢的,家裏的幾個小錢全部被娘長年累月、天明到天黑揣在貼身口袋裏,他隻有在磚瓦窯賺點兒力氣錢的本領,哪有花錢的權利呀!
而當務之急是趕快把大引她爹送往醫院。
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大虎想好了,如果因為錢的問題醫生不給搶救的話,他就找院長磕頭下跪。
活人不能讓尿憋死!說起來任何事都有它的偶然,也有它的必然。
如果說大引與虎他娘吵架是偶然,那麼大虎送給她鋼筆是必然嗎?如果石頭農藥中毒是偶然,那麼大虎營救是必然嗎?
其實好多事分不出偶然與必然,是偶然也是必然,是必然也是偶然!所謂無巧不成書。
待大虎背著石頭剛走進醫院門口,頂頭遇見王神漢,大虎便向姥爺借錢,趕巧他剛賣了幾隻老鱉,一心向善的王神漢毫不猶豫地把一卷毛票遞到大引手裏。
經過一番灌腸、清腸之後,經過大虎不厭其煩麵對一個赤身裸體一遍又一遍地擦洗,石頭那已經放大了的瞳孔逐漸恢複正常,他終於睜開模糊的雙眼,清醒了。
清醒過後第一反應就是愣愣地望著大虎:“咋會是你?”
“趕巧碰上,”大虎摸著後腦勺,稍有拘謹:“我趕巧路過你家地頭,大引喊我救你的。”
石頭詫異的眼神仔細地打量著大引,而大引蹲在病床跟前依然泣不成聲:“爹呀,爹!你差點把我嚇死,要不是大虎哥救你,你真的就……嗚嗚,嗚嗚嗚……”
“別哭了妮兒,命不該死有人救,上帝保佑你們呢!”王神漢神秘地說,安茬大引不要害怕,毒性已退,一夥兒去飯館給爹端碗麵湯,再歇歇就能回家了。
大虎不便多言,也不便久留,便隨同姥爺轉身離開。
大引上前一步,羞答答地向大虎致謝:“多虧了大虎哥,俺……會念你一輩子的好!”
緣分是天定的。
大引娘想不到有這麼一出,大虎竟然救了石頭一命,並且這一救不當緊,十裏八村都傳遍了。
本來,屁大的一個小村莊,大事、小事不隔晌,何況虎他娘那張嘴,添花描銀地一講,預示一場好戲開演了。
大引娘一麵給大引把話挑明,婚姻自主,日後享福受罪可怪不了娘,一麵橫欄豎遮地征尋著石頭的口氣:“你這命都是人家撿的,還有啥說的呢?”
石頭甕聲甕氣道:“說實話,大虎這孩子沒傻說的,就是他那個刁娘!”
“他是他、他娘是他娘……何況,他娘也不是以往那個樣子了,這年把也沒聽人家給誰拌過嘴、罵過架,再說寡婦熬兒也不容易……咱就依了孩子吧!”
“俺不信狗能改吃屎,她不就是覺得兒子大了,該說親啦,裝唄!”
“可不能隔著門縫看扁人,人都是要變的,你沒聽三奶奶說,虎他娘現在信了主,專幹行好的事……說不準哪一天俺也要信主的。”
“就她這號的也配信主?信主她也是個主混子,披著羊皮的狼……咱不信主比她強得多!”石頭對此嗤之以鼻。
“你呀!好話不會說、孬話一大摞,紅口白牙地瞎咧咧。甭管咋著,過去的事就甭提了,到眼前這一步,大引硬是同意,咱當爹當娘的也沒招兒,不如將就點兒,中不?”
石頭終於緩過氣來:“唉,閨女大了不可留、留來留去是冤仇……大引態度堅決,你沒招兒、我也沒法兒,仔細想想也不是多壞的事,除了心裏疙疙瘩瘩的,不過呢,大虎有的是力氣,能幫咱幹些重活。”
“我說你這人就是個自私鬼,弄啥都是想著自個兒!”大引娘笑著說:“要不,咱讓他當上門女婿?”
石頭口氣硬朗,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連聲說:“不不,咱倆還不老呢,我就不信這輩子會沒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