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是個閨女(1 / 2)

五月天,燥熱。

黃河故道兩岸,陽光舔著麥子泛起的金黃,眩暈著故道人的眼睛。強勁的熱風打著旋兒鑽進麥田,焦了麥葉、枯了秸稈。

麥穗兒搖曳著成熟的腰姿,渲染著夏天的風采。

布穀,布穀,割麥耩豆!機靈的布穀鳥兒穿梭田野婉轉鳴唱,忽而掠過幹燥的麥芒散落田間地頭,忽而飛越繁茂的樹葉傲然枝頭,又倏地撲棱著翅膀環繞房櫞佇立屋脊。

布穀鳥兒天籟般悅耳的鳴叫催促莊稼人快準備麥收吧!

於是,社員們個個攢足了勁頭,嚓!嚓!嚓!磨鏟、磨鐮又磨刀,白亮的刃光輝映著男勞力黑黝黝的臉龐,而婆娘們懷揣些許忙亂,以及對“好日子在後頭”的無比向往與渴求,過大年似的張羅起來。

未等生產隊上工鈴敲響,所有能掙工分的男女老少各自拿起鐮刀、鏟頭、耙子等農具,成群結隊地奔赴麥田。

麥田裏頓時沸騰起來,割麥、抱麥、捆麥個兒,場麵是熱烈的,心情是愉悅的。社員們在爭先恐後收割麥子的同時,無所顧忌,笑逐顏開——

“親娘哎,看俺景類跟添孫子似類,早五更就泡好了酵子,和好了發麵,晌午做花老虎卷兒吃,嘻嘻!”

“嘻啥嘻?添孫子不比添兒子,添兒子麼,咋咋也得蒸鍋好麵饃。”

“咦!好麵饃,蜜蜜一樣的好麵饃,又白又暄、又香又甜!”不遠處傳來少年的聲音。

“臭羔子,哪有你搭的腔?恁大了還戀你娘的蜜蜜?哈哈……”

“不,不是嘞!是……是人誰沒吃過蜜蜜呀!大人小孩都吃嘞。”

……

一句接一句的俏皮話出口,引起一連串開懷大笑,頃刻,嚓嚓嚓、唰唰唰的收割聲交融著歡聲笑語彙成一曲最美妙、最動聽的季節音符。

故道的五月醉了,醉在節氣彌漫著麥香的熱流中,醉在故道人家忙碌的欣喜裏……

麥子終於流進囤裏,笆鬥簸箕一上稱,乖乖兒,畝產小麥200多斤,這可是生產隊曆年來收成最好的一年!眼下可有好麵饃吃了,社員們哪個不樂嗬嗬的?

可石頭硬是樂嗬不起來。

為啥?媳婦快臨產了,也不曉得她肚子裏是啥貨色,要是再添個閨女,那可就是餓馬遇青草——嚼(絕)啦!無奈這生男生女、隔皮猜瓜的事也沒法兒說,石頭好鬱悶,一天到晚忐忑不安。

真是越怕鬼越有雞撅子。

剛才大引在地頭咋呼:“大,俺娘又生了個跟俺重樣嘞!”

石頭聞聽此言,隻覺頭腦轟鳴,雙眼似乎蒙上一層灰塵,他撓著發麻的頭皮甕聲甕氣道:“咋啦這是,俺鑽進閨女窩啦?大引、二變、三改、四換,這引不出、變不了、改不成、換不得!怎麼又是個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