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雲公館,這個城市最頂級的豪宅。莉亞站在寬大的落地窗俯瞰整個城市窗外星星點點,各處大樓亮化五彩繽紛。室內沒有開燈,一片黑暗。保姆早早睡下,老公成葉回來便進了書房。這個四百平的房子裏隻有她自己呼吸的聲音。不知道站了多久,她起身回到房間,花團錦簇的臥室,花的壁紙花的窗簾花的床品,她默默躺在床。不知道什麼時候日子變成以前夢寐以求的日子,確不是期望的味道。兒子在美國讀高中,老公事業蒸蒸日上,豪車豪宅戶頭裏花不完的錢。出行有司機,回家有保姆。外人眼裏的人生贏家,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人生要悶死了,沒有生氣沒有聲音。
她甚至不能抱怨,抱怨一句便有一群人勸她要珍惜,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切。珍惜什麼呢?老公成葉那嫌棄的眼神?兒子每天塞著耳機視她無物?娘家爹媽視她如提款機?保姆司機外人都覺得她真是命好,沒文化沒學曆沒身材卻有這麼好的命,遇見了成葉成了富太太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每天醒來就是喝茶購物美甲美容。這日子好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成葉看她的眼神是一種不動聲色的嫌棄,雖然嘴上沒有說過,但是那種嫌棄的感覺從他在背後看她的時候像劍一樣射過來。她沒有看到過,但是她能感覺到。小時候睡覺都要拉著手的兒子自從進入青春期之後,與他說的話越來越少,莉亞無數次在夜裏看那些小時候拍下的照片視頻,像素極低的影片,母子二人分吃一個橘子,下雪天一起堆雪人,遊樂場裏摟著她的脖子大笑。那些情形好像昨天一樣。一眨眼兒子去了大洋彼岸課業繁重,一周打不了一次電話。就是打也沒什麼話,無非就是吃的好嗎,同學好嗎,還有沒有錢花,兒子一般都特別敷衍的說一切都好就匆匆下線了。
此刻她坐在玫瑰對麵,頌缽敲響的那一刻,頭腦裏一片混亂,塵封的記憶一個片段一個片段的閃過。小時候爹媽的偏心,剛畢業做中介買房子一個客戶一個客戶的陪看,遇見葉成一起創業,結婚時租的那個樓頂的小房子,兒子出生後沒有暖氣的那個臥室。不停的轉換,她的胸口像有大石頭壓著一樣憋悶。化成眼淚噴瀉而出,不知道哭了多久,但是整個人輕鬆了起來,好像從一個很深的暗道裏爬了出來,看見頭頂有一絲絲光。等她徹底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玫瑰在她對麵靜靜地看著她好像一切都懂的樣子。
“來,到這裏來。”玫瑰打開一個房間,裏麵是一張類似美容院一樣的床。她脫了衣服躺上去,一種特殊的香氣升騰起來,接著有一個溫暖的手,輕輕的按著她的後背。一下一下輕輕的從上到下,好像一道金色的光慢慢的注進她的身體裏,那種橙花獨有的香氣好像慢慢的滲透到肌膚的深處。心底那些陳年的委屈,隨著呼吸一點一點吐了出來。然後就是沉沉的睡去,她做了一個深長的夢,在夢裏那個小小的她羨慕的看著弟弟每天早晨吃著雞蛋,她隻能喝粥。夢見十六歲的她明明成績很好卻不能上高中,獨自一人離家去上中專,為了早點兒畢業掙錢,但是家裏根本不是多窮,她隻是一個工具。她走過去抱了抱那個孩子,撫著她的頭發說,放心吧,後來的你過的很好。她拉著她在夢裏去購物去大餐去美容去看畫展,像閨蜜一樣說笑看電影追劇。整個夢境都是粉紫色的像夏天傍晚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