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秋善占卜、能識人。自知這呂望先不是善茬。然而他身居高位,頗得帝心,麵子上又得過得去。於是梁平秋像平常對待外戚一黨中的同僚那般,對這不速之客幾近客套。
一番寒暄過後,呂望先終於聊到了正題上,但見他率先開口問道:“代相,聽說曹閣最近忙得厲害,就連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呂京同,竟也夙夜為公、難以休沐。不知道,忙得都是些什麼事兒啊?有什麼我這把老骨頭幫得上的,可一定得開口啊。”
梁平秋聽他一番話,明麵上是關心兒子,話語間卻似乎是想要在某些方麵幹涉朝政。宦官亂政,自古有之,不得不防。為引出他的真實目的,但見梁平秋故作一副笑意盈盈態道:“呂公公出身高門,家風有道,教子有方。如今貴為內廷近侍,深得陛下信任青睞,卻不自持富貴、驕縱後輩,反而能教導出章事大人這般勤政為公之臣,真是令平秋敬佩不已。如今曹閣之所以繁忙至此,”說著故意流露出一副不滿之狀,“唉,要說起來,皆是因為那多事的薛定搖啊!”
“哦?此言何意?”呂望先意味深長地疑問道。
梁平秋見狀起身:“若非那薛定搖一意孤行,提出改革變法的國策,我等也不會因為稽考、歸田、稅政、考功等朝廷諸事辛勞至此。唉,身為臣子,諸事纏身,真是難呐。”隨即轉身殷殷問道,“但不知呂公公可有良策,能讓我等少些辛苦?”
呂望先見梁平秋吐了一番苦水,隻覺她如外戚一黨的眾臣子般,是個貪慕權貴而推事卸責之人。於是滿麵笑意道出了真正的用意:“我來此,正是為助君一臂之力。如今朝野上下政務繁雜,在於人少事多。通過稽考察納人才,流程太過複雜。遠水解不了近渴啊,何不直接取士,以攤政事?”
梁平秋這下明白過來,呂望先是想通過幹涉朝廷用人製度、安插人手的方式幹預朝政。
於是梁平秋故作困頓,反問道:“直接取士?可這,若不通過稽考,士從何來啊?”
“代相大人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呂望先湊近了身子,道,“六王之亂後,先帝立誌削藩,各親王遺孤分散於野。他們,可是受到過貴族禮製教化的皇室宗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何不招攬他們入朝堪任呢?”言語間拿出一張名單,交到梁平秋手心裏。
梁平秋聞言心中一驚,頓覺汗毛倒立。藩王割據,豢養兵力,擾亂朝政,是先帝在位時最為頭疼的事。如今好不容易經過一代人的努力,完成了削藩大計,滄浪江以南終於做到了真正的一統。如今這呂望先卻叫藩王遺孤卷土重來,重新進入朝廷中央,其賊子之心可見一斑。
最令人擔憂的是,這是征元帝最為近身的宦官說出來的話。這也就意味著,呂望先的思想極有可能左右征元帝的想法。眼下不確定的是,征元帝是不是也有此意?
於是梁平秋故作恍然大悟之狀,一拍腦門開口道:“正是了。我怎麼沒想到呢?”繼而俯下身來,壓低聲音問道,“隻是,身為臣子上諫,需先知陛下態度。如若不然,觸了帝王的忌諱,我這仕途豈不危險?”
呂望先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先是一愣,繼而故作高深道:“咱家收過左逢年丞相的好處,自然要替人辦事。如今梁大人身為代相,這傳話留音之事,自然要與梁大人接洽。你隻需記得,咱家身為陛下近侍宦官,有些時候,不過是陛下的傳話筒罷了。”
“是。多謝公公提點,平秋明白了。”梁平秋頓首道。
又是一番虛言虛禮過後,梁平秋又作一番諂媚之態,千恩萬謝地把呂望先送出了門。
待呂望先走後,梁平秋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易符見梁平秋一副沉思憂愁之態,開口道:“呂望先不過受左逢年之托,做個傳話的事兒。朝廷上見錢眼開、見風駛舵的人多了去了。大人這次,何故如此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