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皇宮大苑後宮中,栗己珠釵盡褪、一身素衣端坐於書案前,替征元帝朱批奏折。一夜焚膏繼晷,額頭與鼻翼已經泛起淡淡油脂。晨光透過窗戶傾灑在栗己身上,顯得膚如凝脂,更加清麗動人。
征元帝近侍呂望先手持拂塵踏入殿內,欲請帝王臨朝議政。見這新晉妃子如此僭越,竟敢批閱奏折,心中難免一驚。見紗帳內征元帝睡意正濃,於是上前一步輕聲問安道:“老奴請娘娘安。”
栗己聽到這如此久違的聲音,握有朱筆的手不禁一抖,麵不改色間眉頭輕皺道:“陛下未醒。靜候一旁吧。” 言語間毫無客氣之態。
聽著這傲慢的語氣、看著這怠慢的態度,呂望先心中難免不悅。畢竟自己可是陛下麵前的紅人,後宮中人就連皇後也要對自己禮重三分,這新來的貴妃竟然如此不識時務,於是就想出言敲打敲打她。但見呂望先夠著眼看了看栗己手中的奏章,以好心勸誡的口吻試探著威脅道:“娘娘,恕老奴多言,後宮不得幹政,這是祖宗成法。是否需要老奴請示皇上,給娘娘請個老人兒,學一學後宮規矩。”
栗己聞聲緩緩抬首看向他,陰鷙的眉眼讓呂望先隻覺心裏一陣發毛。但見她鄭重而輕巧地放下手中毛筆,不急不徐壓低聲音道:“呂公公若沒有偷瞄案牘,怎知我看的就是奏章?你隻知後宮幹政,是悖逆祖宗成法,卻不知宦官幹政,可是要殺頭抵罪的嗎?!”一語言罷,將手中批閱完的奏章順勢一合,拍於案上。
一句話噎得呂望先一時愣住,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正當此時,征元帝劇烈咳嗽著在龍床上坐臥起來。栗己隨即起身過去照顧,撩開榻門紗帳之際側首又道:“呂公公靜候門外吧。陛下這裏,我親自照顧。”
呂望先心中雖然忿忿不平,但見征元帝沒有出言阻止,也就隻好俯身稱是,退出門外。
整理好裝束後,征元帝走向書案,看著朱批完的大部分奏章,他麵色嚴肅道:“昨夜喊累,不過一句感歎。愛妃竟然一夜未眠,果真批閱了大半。”說著隨手拿起幾份批閱完的奏章翻看起來。
看著帝王肅穆的眉眼,栗己對他內心的情緒有些捉摸不透。畢竟昨夜征元帝隻是出口抱怨了幾句,並沒有令自己幹預政務。若果真心中不悅,帝王之怒可不是她一介背後無任何勢力的嬪妃所能承受的。栗己抿了抿嘴唇,換了一副溫婉體貼之態,握著征元帝的手小心翼翼道:“臣妾初入後宮,未曾習得規矩。方才經人提醒,才知後宮不得幹政。不敢使陛下為難,妾請陛下,責罰於我。”說完俯身跪下。
“愛妃這是做什麼?”看著跪身於地的栗己,征元帝神情擔憂地扶她起來。
栗己見征元帝並無本分責怪的意思,心中也就有了底氣,但見她立即珠淚盈盈地看著帝王又道:“除卻皇家身份,陛下與臣妾,亦為夫妻。夫妻一體,同心同德。為妻者,自該為夫分憂解難。陛下此去行宮督戰,遠離邕邑數月,案上多累奏章文書。妾身不忍見陛下疲傷之軀,堪勞形之苦。故而擅作主張,批閱奏折,隻為幫助陛下減輕一些負擔,卻不成想僭越祖宗成法。陛下罰我,是皇家規矩,我替夫分憂,是為妻本分。萬莫敢辭。”
一席話說得征元帝眉頭緊皺、心疼不已。他自己又何嚐不是所謂的“祖宗成法”的受害者。當初若非那些教條規矩,他也不至於因為庶子身份和母親的出身不受先帝待見、不受群臣認可。因為過往經曆,他本就對所謂的規矩深惡痛絕。如今看著心尖兒上的美人囿於此間種種,心中隻會心生憐憫。但見他輕輕將栗己擁入懷中:“朕又何嚐說過要責罰於你。你替夫分憂,是盡為人妻的本分,朕保護你不受傷害,又何嚐不是朕為人夫的責任。有妻如卿,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