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裝也愛,武裝也愛,依舊記得鮮衣怒馬少年時的執念,依舊堅持天真爛漫時的壯誌淩雲!

我舊時堂前槐蔭斑駁,籠罩著延伸到小池塘前的石階,天光共雲影倒映於水麵。

閑暇的下午我可以躺在遠離亭台樓閣的某個角落裏,躺在高過我雙膝的葦草裏,眯著眼看天,聽淡綠色的小蚱蜢跳過草莖發出細微的彈跳聲。

如果母親一直沒有來找,我就一直躺到天黑,看日色漸漸暈開來轉變為橙色,玫瑰色,然後是深沉的紫色。等到長庚星在一片暮色裏升起來的時候,我就拍拍身上的草灰,腳步輕快往藏書閣而去。

我喜歡天象。天機門流傳下來的術法裏,我最擅長由天象推測命數。吸引我的不止那些耀眼的小星星背後的玄機,還有一代又一代先哲留下來的心血之作。

母親掌管這個藏書閣,她常帶一些人進來,有些是傑出的天機門弟子,有些是德高望重的江湖人物。

母親不許我進,她說我太小。當然,小孩子總不會聽話。

藏書閣的大門被精心修繕過,但屋裏小隔間的門就不一樣了。一般來說越為人所知的術法,踏足其藏室的人就越多,門開得就越多。藏有星象學書籍的屋子,隻有我進。門軸總是發出沉重的吱呀一聲,我小心地躍過去,不在地麵的薄灰上留下腳印。這個屋子在三樓的盡頭,打開窗戶就是竹林的末梢。窗外還有一個小天台,可以支撐我翻上樓頂,坐在那裏的瓦片上仰望明淨如洗的夜空。

從那裏我還能望見家裏的大門,望見進進出出的人。最高興是看見母親出去,這就意味著我有一段探索宅院的自由時光了。而望見父親回來(有時是坐車,有時是騎馬,但無一例外都是眉頭緊鎖),我就得趕緊翻身下樓,跑到小池塘那邊的書房裏,跳到窗前桌邊坐好,抽一本書開始讀。

天機門的弟子們住在附近山麓中的居所中,父親一般在那裏修行,當然他更多的時間是在四處遊曆。我和母親住在小城的宅院裏。

我幼時是被父親帶在身邊遊曆的,兩年前路過嶺南時我染上了疫病,開始發燒直到意識模糊。父親星夜趕向滁州城,找到一位江湖有名的醫生。那醫生家裏有高大的藥櫃,一個個帶黃銅扣的小抽屜標著名目繁雜的中藥。一片氤氳的藥氣裏我醒來了,醫生建議我靜養一段時間,一養就是兩年,兩年也太久了。住在宅子裏的時光我讀了許多書,倒是很喜歡《天工開物》《水經注》或是《夢溪筆談》這類不入術士法眼的典籍。當然讀的最多的還是星象學。

坐在天台上,看父親騎著他那匹高大的烏鬃馬出門,心裏總有一些落寞,想要再跟著他出去。那之前我跟著他訪遍名山古跡,因為父親也算聲望頗高的賢達,我們拜訪的江湖前輩也不在少數。

我記得去到善淵山是九月末,十月初,山裏草木和地麵已經結了一層晶亮的寒霜,我們的馬輕輕地打著響鼻。百草穀的建築就修於一片天然形成的深湖邊。說是湖域並不準確,那其實是個積蓄了多年雨水的天坑。因為清澈,看起來卻不怎麼深。

我隨父親上堂拜見了藥王穀穀主,他們一邊談事,我就披著父親給我的披風出去看湖了。我們的馬拴在湖邊,一群馬或低下頭飲水,或嗅著湖邊青草,藥王穀的人在給它們擦洗身子。那幾個弟子笑吟吟地叫我小心,不要掉到湖裏去了。

這湖看起來很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