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月初十,一些人開始陸續返程了。這一天是任老頭家宴的日子,女婿是廚師,一大早起來就忙活了,任老頭給黃牛添完草後,也加入了,他隻會幹粗活髒活,廚房的活不知道從哪下手?隻是轉來轉去。老婆在洗菜擇菜,嫌他絆腳,讓他去院子裏劈些幹柴,一會炒菜用。
今天來的客人是興旺一家子,大娟、二娟、三娟和任老頭的幹兒子,連他們一家能坐兩桌人,任老頭老婆準備了3桌子酒菜,富裕點總沒錯。擺這宴席是雙鳳提出來的,大夥吃個團圓飯,過完年搬遷了再相聚就難了,這飯也意味著長輩們要放下以往的糾結仇怨,後代們打斷骨頭連著筋,以後都是親人了,誰也別嫌棄誰,誰也別說誰,大家都往前看,往前走。
民辦教師一會兒也來了,她說興旺還沒起床,讓他多睡會兒,她來幫忙就行了,興旺瘸腿了除了抽煙嘴碎現在啥也不會幹。任老頭覺得興旺恢複的可以,雖然右腿走路落地但不用拄著拐了,一開始大家以為他要坐一輩子的輪椅呢。
太陽有一杆子高時,大部隊來了,拖兒子帶媳婦的。好在大夥都聽雙鳳的,指揮著他們收拾西邊窯洞的衛生,今天在裏麵要擺酒席。雙喜一家子剛起床,襪子鞋內褲沙發上到處都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雙喜不愛收拾,媳婦小燕也不愛收拾,兩個孩子有樣學樣,也是邋遢大王。雙鳳心裏歎息:有幾個錢也花的窩囊了!
任老頭把幹柴劈了一大堆,幾天都燒不完,他把大黃牛拉出槽,今天太陽不錯,讓在大門口曬曬太陽。他洗了臉手兩個窯洞轉了一圈,廚房菜都準備好了,西邊窯洞的桌椅也擺好了,天龍的兩個孩子追著小燕的兩個女兒滿屋子跑,他們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大夥的目光齊刷刷看著他,他的幹兒子沒來,這都幾點了?有人肚子早餓了。任老頭說再等等,他再去村口看看。
巷道裏的路麵幹幹淨淨,雪都被掃在路南邊了,堆成一個矮長城,東西連綿起伏。村口的站牌下站滿了等車的人,公路上的雪被汽車碾成了兩道車轍通向路盡頭,車一輛接一輛的過往,防滑鏈纏滿軲轆,不能高速跑,每輛車都不服氣地不停的按喇叭。還有不怕死的騎著摩托車,看衣服鞋子上的的雪和泥,不知道摔了幾跤?任老頭站在一塊土牆下麵,這是原來的老祠堂留下來的,老祠堂拆了幾十年了,就留下這塊又高又厚的土牆麵朝南,平時總有年齡大的人在這曬太陽。
他取出手機,給幹兒子打電話,還是正在通話中。幹兒子出發時給他打電話了,中途他再打電話那邊都是忙,大山深處,信號不好。會不會出事了?他心裏惴惴不安。按道理早該來了,這時間都推後了一個小時,還沒見影子。雙鳳來打電話了,讓他往回來走,不等了,大夥都餓死了。他不甘心,上了公路往北瞅去,白茫茫的雪在陽光下刺的他眼花繚亂,啥也看不清。他決定往回走了,他怕老婆生氣,老婆對他這個幹兒子並不上心,或許女人的心思重,她也不願任老頭提梅花。
他進了院子時年輕人都開始端菜了,兒媳婦小燕眼尖瞅著了他,忙過來扶著他往西邊窯洞走。這個兒媳婦他是滿意的,有錢有能力還孝順,村裏人都眼紅。興旺和民辦教師在裏麵那桌的上位坐好了,他和老婆坐外麵這桌的上位。幾個孩子都去了裏麵桌子上,他們也不管大人來沒來,開始動筷子了,民辦教師擋不住,臉都急紅了,雙鳳過來說吃吧吃吧,天龍媳婦早就等這句話呢,筷子尖先朝帶魚戳去…大夥也一哄而上了。外麵這桌等廚師女婿忙完了才開始吃的,他出了一身汗,穿著秋衣坐在了桌子麵前,雙鳳忙把他的羊毛衫拿過來讓穿著。任老頭愛吃女婿做的帶把肘子,軟爛香甜,入口即化,還愛吃女婿炸的帶魚,吃著吃著,他就上手了,用筷子太麻煩,用手痛快。老婆用眼斜著他,狗肉不上秤的東西,就像八輩子沒吃飯了,前後桌子人都瞅呢!
“來人了,來人了!”兒媳婦小燕從廚房端過來兩碗米湯。
大夥目光齊刷刷瞅去,院子裏進來一個推著摩托車的小夥子,滾了一身泥,走路一瘸一拐的。任老頭箭一般的竄出去了,這是他幹兒子呀!老婆在他身後嘀咕,“山路上的雪沒化開,不知道跑來幹嘛?”雙喜、雙鳳也跟著出去迎接了,幹兄弟來了,第一次見麵,得熱情客氣點。兩桌子菜吃的七七八八了,就剩些有骨頭和菜葉的湯汁了。好在廚房有備菜,廚師女婿重新係好圍裙炒菜,雙喜在灶堂裏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