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狀告(1 / 3)

這聲音低極了,音色還有些許熟悉。燕筠循聲看過去,是那個當日在山下救了他的小道童。

“誰!”張樂怒紅著眼,瞪了過去。那說話的小道童當即瑟縮了一下,往後隱了隱身子,將自己藏在了樹幹後。

張樂還欲再辯解,就在這時,李懷霜忽然淡聲道:“謊話連篇。”

四個字,重如千鈞。

李懷霜向來不太過問弟子們之間的事的,自他和歐自問來的那一刻起,他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隻負著手站在一旁。

聽他發話,張樂麵色一白,額頭滲出了細細冷汗,緊閉雙唇,再不敢開口說一句話了。

撲通一聲,是陸秋回跪下了。

陸秋回沉著臉,一字一頓道:“此事皆是因我而起,請師父責罰。”

“嗯?”歐自問一愣,“因你而起?”

他本以為照陸秋回的性子,應當是做不出尋釁挑事之事的。見陸秋回說是他的錯,不由感到意外了一下。

“是我的錯。”陸秋回道:“是我開始的時候對師父收徒之事心生不滿,才導致長崤的弟子們對燕筠生出意見,身為長崤大弟子,我明明知道,去沒有多加阻止,因由此,才有了今日這一場。”

陸秋回垂著頭:“是我的錯。”

他越說,歐自問的臉色變越黑一分。

歐自問開始還以為隻是弟子們之間的玩笑爭執,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有這麼一場緣故。自己一向引以為傲品行兼優的乖巧徒弟幹出來這種事,歐自問當即氣瘋了,全然沒了先前的氣定神閑之派。

“你,你。”

歐自問指著他,“你還能幹出這種事?你就為了這麼些東西爭風吃醋?我是怎麼和你說的?我平日就是這樣教你的?”

陸秋回沉默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常寬容淤物,不削淤人,可謂至極。”歐自問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他:“書都叫你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陸秋回低著頭。

歐自問狠狠點了點手指,“你就給我跪在這,跪在這好好想想你的過錯,跪在這,跪足三日!”

陸秋回頭磕在地上,沉聲道:“謹遵師父教誨。”

歐自問冷哼一聲,轉向張樂,“還有你。”

張樂渾身一抖,顫顫巍巍抬起頭,歐自問說:“無故尋釁挑事,自己去思過崖領罰吧。”

燕筠神情淡淡的站在原地,微長的發梢遮住了他的小半張臉,沒什麼表情的低著頭,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不該出現在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身上的陰鬱。這場鬧劇,雖然他也參與了,也確實是先行動手的那個人。可若是要論起來,卻也說不上有他的什麼錯處。歐自問看了看他,終究還是沒忍心責罰他什麼。

他歎一口氣,道:“無事,回去吧。”

燕筠一掀衣擺,自己跪下了。

歐自問一懵,“做什麼?”

“我也動手了。”

“......我沒說要罰你。”

不罰他,倒是自己上趕著領罰了。歐自問無奈道:“起來。”

燕筠不動。

一個兩個的都這麼不聽話。歐自問說:“行行行,我管不了,一個都管不了,隨你隨你。”

他一甩袖子,轉身走了。圍觀的弟子們漸漸散了。燕筠和陸秋回並行跪在一起,一樣稚嫩年幼的臉,一樣的麵無表情。

秋風四起,頭頂樹葉被一陣風帶的嘩嘩輕響起來。燕筠百無聊賴的盯著眼前的一小片空地出神,忽然頭頂一黑,眼前出現了一片白。燕筠一怔,抬起頭,是李懷霜站在了他麵前。

“凡事勿要多思。”他忽然淡淡的說。

白衣勝雪的道人站在他麵前,他的臉依然是冷的,輪廓線條深刻,像神武殿裏那座石頭雕琢的冰冷神像。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也好。”

燕筠呆呆的抬頭看著他。

好什麼?燕筠不懂。可李懷霜卻並沒再多解釋。他說完這句便轉身走了。秋風吹過,一片枯葉打著旋落下來,像要去追他的背影,最後卻隻悠悠的,掉在了地上。

*

李懷霜向來很少過問山下弟子之間的事。

長崤的山門每十年開一次,每次開時,這一回又來了多少弟子,有哪些弟子仙脈優越,都隻是歐自問偶爾來找他時和他提上幾嘴。歐自問說,他也就默不作聲的聽,其他的事,他一概不過問。

倒不是他不關心,隻是十年於他而言,不過隻彈指一揮,是他冗長的生涯裏十分微不足道的一隅。往往他覺得山門還沒關多久,便又來了一批新弟子。歐自問常勸他,不如就在這批新弟子裏挑一個根質不錯的收為弟子,過了這麼久了,他膝下卻一個徒弟也沒有,不覺得空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