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奇者沒有說話,隻是用一雙紫色的眼睛看著時聞。
時聞也同樣看著傾奇者,良久無言。
時聞明白,他也越界了。
他說出了傾奇者身為“人偶”的事實;開始糾正傾奇者略為扭曲的觀念。
這不是一個路人應該做的事。
可時聞還是做了。他也向著傾奇者邁出了一步。
時聞的黑色束帶裝並沒有換下,腰背挺直,跪坐在蒲團上。
兩人之間的燭火搖搖晃晃,明明滅滅,卻始終倔強地燃著。
“即使是人偶……”良久,傾奇者的聲音響起。
他似乎是鼓起莫大的勇氣才能選擇開口。
他問。
“也可以嗎?”
與世人不同,無心的人偶也可以與人建立羈絆,成為家人,永不背叛嗎?即使那個人不是人偶的同類,也可以嗎?人偶……真的有資格嗎?
傾奇者不由自主的攥緊胸前的衣衫,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的人。
他想起在踏韝砂的生活。
一無所知、對世間一切充滿好奇的白紙遇到了世間行走的人們。
丹羽、桂木……他們曾經帶著他領略這個世界的顏色。他曾經天真的以為自己和他們是朋友,是家人。
隻可惜……終究是被恐懼所束縛,視他為可憎惡之物。
他本不應該再抱有幻想……
但是,遇到時聞。
這位黑發黑眼的流浪於世間的浪者。
他的胸腔裏還是不可抑製地燃起了期待。
而此刻,這份期待達到了頂峰。
“無心者,何以為人?”
他問。
“無心者,為何不能為人?”
他答。
“無心者,與人有異,世人恐之,避之。”
“與人有異者,世有萬千。有作獸形而能口吐人言者,有隱於無形而行於世間者;仙獸精怪,細數而不盡。”
“世人萬般模樣。敬之、恐之、唯恐避之不及者有之;愛之、憐之、奉為仙神者亦有之。超然之輩,何以世俗眼光困鎖己身?”
傾奇者睜大眼睛。
時聞站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
萬千月光乍泄,星辰映在眼眸。
“世間有良善之輩,也有狡詐險惡之徒。傾奇者,你有一顆至善至純的心靈,何必執著於像人,你本就超人。”
心?他也有心?
傾奇者手摸在心口上,胸膛內並沒有起伏。
“是靈魂。”時聞綁在身後的長發隨風飄動,“是思想。”
“傾奇者,你明白嗎?你本就超過萬萬人。”
“六太把你當成親哥哥,阿爺阿婆也把你當作晚輩一樣疼愛。”時聞抬手摸了摸頭,“不久前還把我教訓了一頓,說是因為我讓你難過了,哈哈。”
時聞轉頭重新對上傾奇者的眼睛。
何必將世人的規則化為鎖鏈將自己困於牢籠?你可以尋求認同,但不要被執念困縛,因為你生來自由。
“時聞……”傾奇者呢喃著名字。
兩相對視,良久無言,又好像說了千萬句。
“啊,突然發現,時間不早了。傾奇者,早點休息。”
時聞體貼地將房門關上,選擇將空間留給傾奇者。
今晚的談話,傾奇者需要時間去自己思考。
來到外麵,抬頭看向夜空。
提瓦特的夜空是虛假的,但是不可否認,它確實美麗。
萬千星辰彙成天河,與一方月輪輝映成章。
傾奇者也來到窗邊。
輕紗被風撩起,靈動而飄逸。
時聞在看月,少年在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