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個屋子在鄉下,離著這裏可有著兩個小時的車程。
“嗬。”男人手指點著少年的心口處,“隻要我想,我都能找到你們。”
“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這句話說的很輕,卻滿是威脅意味,“我知道你還有錢,如果你不想我上去把那個女人拽起來,就乖乖給我。”
“乖,聽話。”
少年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突然笑起來,用著溫和疏離的語氣說:“我說是什麼大事,你不就是要錢嗎?我有啊,我可以給你。”
男人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這次他家這個小崽子這次這麼容易就鬆了口。隨即男人咧開嘴,眼裏放光。
看來這個小崽子是被他打服了。
小孩子不聽老子的話?那就打唄,往死裏打,你看,這不就聽話了?
“不過,我現在身上沒有。明天我給你怎麼樣?”少年眼裏閃著不明意義的情緒,說出的話語溫和,卻像是一條毒蛇一樣吐著信子,溫柔卻致命地纏上對麵的男人。
男人沒有發覺,他的狂妄與酒精麻痹了他的感知,一聽到能拿到錢就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小崽子長大了,懂事了,懂得孝敬老子了。不枉我費心教導你。”男人竟然有些洋洋得意。
“明天十點,在醫院附近廢棄大樓的樓頂上見吧,我給你一千,夠你逍遙兩個月的。”少年抬腳越過男人,“你先找個橋洞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十點別忘了,‘父 親’。”
少年走到一間小小的出租屋。
門口站著一個人影。
少年跑過去,揚起笑臉,“陳老師。”
……
第二天,上午十點
男人如約爬上了廢棄大樓的樓頂。
少年坐在邊沿,雙腳垂下去微微晃動,似乎有些雀躍。
樓頂上的風有些大,撩起少年微蜷的柔軟劉海,露出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
聽到聲音,少年側頭。
“你來了呀。”
男人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是一千塊錢讓他把這些感覺拋擲腦後。
“來了,快點給我錢,快餓死了。”
少年輕歎一聲,站起身來。
身子仍然在邊沿處,往外踏出一步就會從數十米的高空墜下。
少年從包裏拿出一遝紅票。
紙張在風中簌簌作響。
“在這裏,來拿吧。”
男人走到邊沿處,看了一眼下麵,瞬間閉上眼睛。
惡狠狠地一把奪過那一遝票子,在手上吐了一口唾沫,當場數起錢來。
確定數目沒錯,男人將錢塞進褲兜裏,走回安全地帶。
“你這小子還不錯。”
少年眉眼彎彎,輕聲一笑。
“爸,我這還有一些錢,當我送你的路費。”
男人沒覺得不對,也可以說是見錢眼開,一看到還有錢,急切地重新走到少年身邊,惡狼一樣搶過錢積極地清點起來。
“一千,一千一,一千二……”
男人越數越高興,沒有注意到少年悄悄走到了他的身後。
男人感覺腰間一緊,低頭看見少年嘴角瘋狂的笑意。
嘴唇開合,溫柔地吐出幾個字:“一起死吧。”
男人心底發寒,拚命掙紮著。
也不知道半大的小夥子是怎麼迸發出這般大的力量,男人竟然掙脫不開,直覺得身形一晃,隨後眼睛就看到倒置的世界。
男人發出驚恐的叫聲。
風在耳邊呼嘯,蟬鳴有些刺耳,時間似乎被拉長了。
時聞與少年平靜的眼眸對視上。
跨越時間的長河,他們的目光短暫交彙。
一夕之間,樓下被血染紅。
少年,碎在了無人荒敗之處。
[如果,我從來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如果,我從來沒有存在過就好了……
存在即為原罪,其最為公正,無人不沉沒。
在夜晚長大的羽雀,第一次用自己的翅膀飛起親吻天空,然後親手埋葬了自己的將來。
又是一陣暈眩。
眼前的顏色再次混雜在一起,然後化為濃重的黑。
夢,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