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皇城之中萬人伏地,在右丞孟器的宣讀遺詔聲中,宋玦一步步走向龍椅。

伴隨著“欽此——”的宣讀聲結束,宋玦拿過領侍太監手中的傳國玉璽,轉身甩袍坐在了龍椅之上——他朝思暮想了十多年的位置。可是他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狂喜,眼神恍惚中,似乎丟失了一樣東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俯瞰著台下滿朝文武的跪拜,這一跪,才是屬於他的。

然而在台下眾人的伏地跪拜之中,有一人卻格外顯眼。蕭茝前麵跪遺詔,跪先皇,而此時,他是萬不可能屈膝去跪這個弑父殺弟的昏君。

於是他站在人群之中,抬頭看著龍椅上的衣冠禽獸,看著他走上龍椅的路,每一步,都是無數人的白骨鋪就,那殷紅的地毯,亦是無數人的鮮血染成,這其中便有有蕭府上下百十條人命。

他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怒氣,直直地盯著穩穩坐在那雕琢華貴的龍椅上的新的一國之君。宋玦的目光與其對接,眼中沒有怒氣,反而帶著一點點的……哀傷?

那是他初入皇宮時唯一盡力維護他的人,是他在這窒息皇宮中唯一的救贖,是他登上皇位後最想得到認可的人。可如今,他看著台下的少年甩袖而去,自己卻不能去追,他登上的這龍椅,亦是桎梏,鎖著他的手腳,讓他眼睜睜看著心上的少年漸行漸遠。

登基大典結束後就是一些冊封功臣的瑣事,蕭茝先賞恩師孟器,再封蕭茝為左丞。左丞在孟器任右丞後漸漸的就沒有什麼實權了,是個位高權低的虛職。

但是在眾臣眼中,蕭茝不跪新皇,那是剛剛犯了大不敬要砍頭的罪,如今卻罪行一點不提,又直接封為左丞。

下麵一陣竊竊私語,宋玦聽聞眉頭緊皺,厲聲問道“眾愛卿有何異議?”

大家知道這新皇是什麼狠毒人物,先皇突然病倒後一直是太子攝政,大家見了太多了他對付那些“有異議”的人的下場——發配邊疆是為輕,淩遲處死、斬首示眾的不在少數。

所以台下大臣此時又恢複了鴉雀無聲。

所有事情處理完,宋玦換了便衣,回到了養心殿,養心殿是曆代皇帝處理政務的書房,他不喜歡這裏,這裏的書案上永遠有堆積如山的奏折,還時不時有煩人的大臣來絮絮叨叨一些破事。

可如今他沒辦法,他要在這裏等一個人。

果然,不多時就有一位太監來報:“殿下,蕭左丞求見。”

“請進來。”宋玦輕聲道,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眼看著門口的方向。

隻見門口走進來一個翩翩少年,一身白衣,似他一般無瑕。五官精致,眉頭微皺,眼底帶著隱忍的怒氣,使那藏著滿天星辰的眸子有些洶湧。

“蘭皋,你來了。”宋玦輕聲道,嘴角揚起了微不可察的弧度。

蘭皋是蕭茝的字。

蕭茝一言不發,也未行禮,就站在宋玦的書案前,死死的看著他。

“蘭皋來尋我,可是有什麼事?”宋玦開口問道。

“你召了北安王來京?”蕭茝問道。

他出宮時聽到大臣在議論此事,北安王宋玉是原太子,本是對宋玦最有威脅的人,宋玦隻是封王讓他離京,而三皇子卻落得個車裂而亡。蕭茝頓感不妙,本想回蕭府領死罪的他,為此又折返回來。

宋玦看他一開口就是別的男人,眼含怒氣道:“朕登基,北安王當來進諫。”

“隻是進諫?”蕭茝質問。

宋玦哼笑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向蕭茝走去,“今日登基大典你欠我一個稽首大禮。”

蕭茝明白這是威脅,用他自己血親的命,使自己屈服。

蕭茝閉了閉眼,蕭家滿門被滅,凶手是自己多年同窗,是當朝聖上,他他無法保護,亦無力追究。而他僅剩的恩師孟器,於摯友宋玉,他不想再失去了。

於是他邁著像注了鉛的腿向後退了一步,雙膝跪地,行稽首大禮,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