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嘉的臉上吳優看出了顧慮和猶豫，她咬著下嘴唇好久，眉頭顫抖著說：“能……你能講講以前的廖劼嗎？”她又苦笑了一下，“什麼都可以。”
吳優沒有多想，回複道：“他不主動說，我也不會主動告訴任何人，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她連聲歎氣，背過身去，聲音帶著一絲哭腔：“那對他來說並不是一段能夠被輕易談起的日子。”
她趕緊換了一大口氣，抬手在臉上蹭了蹭，再次轉過身來，跟剛才的吳優並沒有什麼兩樣。
“分手後我就出國了，也是最近因為這個項目才回來，可是回來後，我真的難以置信，他……他仿佛變了一個人。以前的他，就像個小太陽一樣。”她目光呆滯，笑了笑，看向唐嘉，“你就不好奇嗎？他跟魏之行性格差異這麼大，是怎麼能玩到一起的？因為，以前的他就跟魏之行一樣，開朗、自信、活潑，無不感染著身邊的人。”
唐嘉心裏一陣無可名狀的擁堵，她察覺到自己忍不住抽動的指尖，她緊緊握住手，好像怕什麼東西從手裏逃跑那樣。
“出事後，我和他分手了。”吳優停頓了下，“如果我不和他分開，我家裏人就要斷掉對遠東最後的支持，那時的我也不懂，為什麼所有人都要站在他的對立麵，但遠東是他僅剩下的東西，我不能……我不能看著他一無所有。我能理解我的家人，我又不想讓他一個人麵對，但人在關鍵時刻總要取舍，所以我們隻能走到那裏。”
唐嘉靜默無言，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滑過臉頰，那道淚痕淺薄，似乎隻是爆發前的預演。
“他需要一個十足愛他、能幫他的人，唐嘉，現在的我已經做不到了，但我依然希望，他能變回從前那個廖劼。”
晚上，廖劼回來的很早，本來想跟唐嘉一起吃個晚飯，但一回來薑姨就說今天唐嘉吃飯吃的早，已經上去休息了。
他靜悄悄來到門口，擔心影響唐嘉睡眠，他很克製按下門把的動作，見屋內還亮著燈，他才大大方方推門而入。
唐嘉因為肚子不舒服，背對著門口側躺著。
廖劼輕聲問：“唐嘉，睡著了？”
床上的人鼻音很重，“沒呢，剛躺下。”
她躊躇著要不要轉身，下一秒廖劼就給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沒事，不用起來，困了就睡吧。”
唐嘉沒動，她緊咬著手指，還是努力用聽起來正常的語氣說：“還沒吃飯吧？快去吧。”
“不餓，陪你一會兒，你睡著了我再去。”
唐嘉開始掉眼淚，她這會兒就是打死也不能轉過去，但是人哭的時候身體就是會止不住的抖動，廖劼感受到後，問：“孩子又不老實了？”
多好的借口。
“嗯，沒事，過會兒就好了，”
廖劼輕歎一口氣，道：“快了，下周五，等他出來我第一個訓他。”
倆人同時笑了笑。
“好了，快休息吧，任何不舒服第一個告訴醫生，再告訴我。”
“嗯。”
其實她並不困，上來也不是為了睡覺，她隻想靜靜地躺著，隻不過她沒想到廖劼今天回來的這麼早。
那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撫慰著她，她總覺得有廖劼在的時刻就很踏實，但吳優的那番話，好像又瞬間把她拉回剛開始的時候。盡管他就坐在身後，她卻又感覺兩個人的距離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開。
這幾天廖劼晚出早歸，為的就是多把時間分給唐嘉，但最近唐嘉的情緒似乎並不好，成天悶悶不樂的樣子，她說馬上要到預產期心裏很緊張，谘詢醫生是否是病理性因素醫生也否認了，他並不能為她做什麼，隻有陪伴和關愛。
“今天感覺怎麼樣？”
廖劼正在幫唐嘉剝橘子，唐嘉腿上蓋著毛茸茸的小毯子，手裏的書捧著半天沒動。
“中午鬧了一陣，醫生都過來準備就緒了，但換到產房裏一躺下立馬就沒反應了。”
“啊？這麼重要的事情，沒人告訴我。”廖劼手裏的橘子都嚇掉了。
唐嘉撿起那一半還沒剝完的橘子，剝下皮喂進嘴裏，“事發突然，而且後麵確實沒任何動靜，告訴你了你總提心吊膽，這樣不好。”
“這可是你的大事，擔心也是應該的，雖然我總跟你說有事第一時間找醫生，是因為我覺得隻有醫生能更快更好地幫助你，但我還是希望我能時刻知道你的情況，你可是我妻子。”
廖劼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唐嘉身子一震，心事重重地也握住了他的手。
“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怎麼都熱乎不起來，我去給你拿暖寶寶，你先吃橘子。”
唐嘉靜靜坐在沙發上，她準備去拿另外一半橘子的時候，聽到房間裏廖劼接起了電話。
聽起來形勢不容樂觀，好像是吳優打來的，從廖劼的回複中聽得出來，應該是和供應商有些糾紛。
牆上的時鍾走到22點49分。
這麼晚了，還在工作嗎。
“嗯，知道了，我看情況吧。”
他從房間裏走出來，抱著那個棕色小狗的暖手寶。
唐嘉把手伸進去，不知為何這麼熱乎的東西抱在身上，竟沒驅散身上的涼意。
她主動先說：“是要去忙了嗎？”
廖劼沒正麵回答，看的出來他內心也在掙紮，良久，他坐到唐嘉身邊，語重心長地說：“有點棘手，但說好我會暫離到你平安出院，不用擔心。”
唐嘉點點頭，把剛才自己剝好的橘子遞給廖劼，廖劼正伸手去接，電話又響起來。
兩人定住沒動，廖劼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那隻去拿橘子的手轉而去拿手機。
“你先吃著。”
他又去了陽台上，並關上了玻璃門。
唐嘉緩緩收回雙臂，自顧自吃了一口。
酸死了。
唐嘉趕緊吐了出來，望向外麵，隻能看到廖劼來回踱步的身影和緊皺的眉頭。
她的嘴角微微耷拉，晃了晃手裏的熱水袋。
屋外寒冷，廖劼打完電話進來搓了搓手，唐嘉趕緊把熱水袋放到他手上。
“要不你還是去看一下吧。”她說。
“吳優說，供應商那邊找來的工人證件是偽造的，上麵突然來查，工期迫停，加上馬上元旦，耽誤的時間不少，損失至少三百萬，現在其他股東不樂意了。”
唐嘉擔憂地說：“那……那現在是怎麼辦？”
“我讓她私下查了一下，果然是當初的競標對家做的，工人被換了，但現在證據不足，起訴不了，就算起訴，也隻是拉長戰線。那位陳局長我認識，做做關係加以改正或許這事就過去了，但他馬上要去B市半個月，吳優有些著急，所以電話來的勤了些。”
“聽起來好緊急，我這邊沒事的，你先解決這個事情吧，這麼多人等著，如果真的能把這個陳局長的關係做好，你也能少一樁煩心事。”
“不，我都答應……”
“廖劼。”唐嘉認真說：“我會一直在家等你的。”
“嗯……”
好像在他身上鮮少看到這麼艱難的抉擇，他一向殺伐果斷，好像什麼事情在他手裏都能運籌帷幄輕鬆化解。
她也似乎從沒有在他的事上幫過他什麼。
“沒事的，快去快回就好啦。”
廖劼和吳優碰麵的時候，院裏僅有一間屋子的燈是亮的。吳優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電話裏淨是對負責人的斥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