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脫身(1 / 3)

安蓂玖聽完甚至都不需要細思,一陣陣惡寒就猶如萬蟲噬骨一般一寸寸將他的血脈占據,他看著眼前這位活死人一般的華貴的婦人,麵容還未老去,但心卻已經蒼老。他不知道禁令堂的這些往事,但聽完總覺得遺憾無比。

他無法想象楊毓檸夫人對郭允丞老爺是懷著多大的愛意才能夠將餘香與郭祁瑞一同容忍了下來,更加無法想象楊毓檸又是在多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才將郭允丞與餘香做成了人彘。即便是楊毓檸做了如此之事,安蓂玖也未覺得她何錯之有,反而是這兩人將如此剛直的楊毓檸逼迫成這副樣子,心中很是唏噓。

他以前一直覺得楊岩闌的行為分裂,一邊溫文爾雅,待人周到,一邊又喜歡拆台,像個十歲小孩的惡趣味。現在看來,換做任何人,十歲之時有他這樣的遭遇,都會把內心的自己禁錮在那個時候吧。

安蓂玖喟歎一聲,他又想到那兩個人彘一時半會兒恐怕是想死也死不掉了,但立刻又驚覺自己用“一時半會”還不如說是“十年五載”,這二人一直被用源源不斷的靈修續命,大概隻能待到楊夫人將壽命耗盡,才能一同下葬。

安蓂玖其實有很多事想要問蕭沛兒,但又不想以勢均力敵的語氣問她,非要盛氣淩人開口道:“若楊岩闌真是這種人,他會告訴你嗎?”

蕭沛兒一皺眉頭,暗自腹誹這人怎麼如此幼稚,便微微語氣中有些不耐煩,但又給了他一個麵子道:“安公子,你以為我手握什麼秘密,是敢不自量力讓你放過我的?”她翻了一個微不可查的白眼,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說:“我在這裏找到了禁令堂的年曆簿,楊公子在裏麵如數記載了他從小到大的這些事情。”

塵藻雖覺得安蓂玖這樣甚是可愛,隻是目前事危累卵,的確沒閑工夫欣賞,他搶過話來問:“你身上為何會有蛟龍圖騰?”

蕭沛兒將視線移到塵藻那方,“每一個屬熔泉苻山會的人的身上都會有這個圖騰。凡入苻山會者都需要喝一種藥水,喝了之後肌膚會如被火舌舔舐般疼痛幾日,幾日後肌膚就生出了這個圖騰。而且這個圖騰會延續到後代身上。”

“你是苻山會的人?”塵藻見蕭沛兒點頭後又問:“你又為何會在胥北閣?”

“我去胥北閣有自己的目的,但我同時也是從小被楊門首作為一枚棋子安插在胥北閣。而且不止是我——”蕭沛兒分別在他們二人的臉上都停留了一會兒,諱莫如深道:“二位公子已經猜到了吧,苻山會可不止在胥北閣安插了旗子。”

安蓂玖與塵藻對視一眼,蕭沛兒這話這意味著,連胥北閣這麼嚴格進出的地方都能被楊烈安插入自己的眼線,更別說是其他門派。而且熔泉苻山會一直都在收養培養孤兒,門下仙修數不勝數,如此想來,楊烈果然在下一盤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棋。

塵藻驀地想起巫千見在楊烈身前恭敬的樣子,他立刻想通了當初巫千見與雲玉心和離,或許正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所礙,他料到自己無法與雲玉心廝守,便狠了心與她分開。塵藻問道:“所以巫千見也在為楊烈做事?”

蕭沛兒沉默一陣,她平靜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回憶起一件十分古老的事情,古老到她幾乎快要忘記,快要失去這段回憶了。她點了點頭,應道:“嗯,巫千見原也是苻山會的人,被安插在同法門,所以巫千見一定要穩坐門主之位,來報楊門首的恩。”

“巫千見就是林軒覺是不是?”

塵藻這一發問令蕭沛兒始料未及,她猝不及防地一抬頭,眼神中充滿了“你是怎麼知道的”的疑問,她這一抬頭才發覺自己此時即便是要撒謊也來不及了,便心虛道:“是。”

“他們姐弟與等煙閣有什麼恩怨?”

蕭沛兒的眼眉中有一絲絲不可思議,她一時看不出這人是真不知,還是又是一個試探。

她狐疑地看了塵藻一眼,又將眼神收回來,有些氣憤地說:“你兄長塵墨曾殺光了封呈村的流民。”

“無稽之談。”

蕭沛兒一抬頭,見塵藻正直視著她說:“我查過,等煙閣從未染指參乩。”

蕭沛兒盯著塵藻,臉上神色複雜,有些搖擺不定。她既不覺得塵藻在騙她,也不想相信巫千見兩姐弟會騙她,便一歪頭不去理會此事。

塵藻見她神色便一目了然,於是接著問:“你剛才說苻山會在仙門之中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線,可楊毓檸與郭祁瑞為人何止剛正不阿,他們怎麼會容忍如此之事發生?”

蕭沛兒答:“苻山會為禁令堂效力已不是近些年才發生的事,早在百年之前就有此布局。楊夫人知道此事,但她向來嚴令禁止。所以苻山會仙修這麼多年來都隻被秘密安插入各個仙門,直到楊公子掌事才驅動這一係列的任務。楊公子他不想害人,他知道這個蛟龍圖騰會引怨,危害蒼生,可是先祖犯下的錯已是追悔莫及,便授意楊門首……”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安蓂玖,才輕聲說:“……屠族。”

“而郭公子不知此事,”她說到此處終於露出了一些帶著感情的神色,好像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惺惺相惜之感:“楊公子與他的兄長十分相親,禁止任何人對郭公子提及此事。楊公子為保護他的率性天真與剛直不阿,寧願自己親手掀起腥風血雨,鐵血侵身,也要保護郭公子。”

蕭沛兒自己也不知為何在此時她想為這位素未謀麵的楊岩闌說話,她明知道安蓂玖恨不得她死,她說的話他未必會信。她願意告訴他這些隻是因為對阿塤夫人與少閣主的愧疚,安蓂玖未必就會因為她為楊岩闌說的這幾句話就會少對他算一筆賬,但她就想試試,“禁令堂的年曆簿中雖然沒有記載楊公子為何要如此保護郭公子,但我想,楊公子大約是對郭公子有很深的愧疚,自己的童年已經如此不堪,便不想讓郭公子遭遇與自己一樣的事情,所以才如此不遺餘力地守護他。”

安蓂玖“哼”地輕諷一聲,顯然是不買她的賬。

塵藻問:“苻山會這麼做的目的難道就為了創造出無數帶有圖騰的人,從中再找出能夠操控刺魂的人嗎?”

“這隻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楊門首為何執著於刺魂,也不知道於楊門首而言禁令堂是怎樣的存在,但是這個蛟龍圖騰的確是他為了輔佐禁令堂,令其踵事增華,控製仙門百家而作,楊門首善於研藥製毒,按照如今這個形式,他恐怕是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操控身上帶有這個圖騰的人。”

塵藻細思一番,踱了兩步,“那楊岩闌身上為何也有這個圖騰?”

“什麼?”蕭沛兒的眼珠子像琉璃一樣,忽然有了些閃光,她在眼底快速掃了一圈,“楊公子身上也有?”

安蓂玖見她這反應,眼睛一眯,“難道楊岩闌不知道這個圖騰的事情?”他往眼尾瞟了一眼,喃喃道:“難道楊烈他想反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