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蓂璃一步一步含著怒氣蹬階而上,手中的碧藤仙劍與石階摩擦,留下了一道道刮痕,濃血正順著劍身流下,與墨黑石階混為一色。此時,對戰過兩千仙修的安蓂璃身上已是傷痕累累,但她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眼裏還泛著令人可怖的光。碧藤也已幾乎耗盡全力,所爬行之處也是留下一道血痕。
黑石殿的正殿輝宏無比,黑金主調的建築上又帶了些許莊重,兩旁的墨黑的精煤壁上全部鎏金刻著從同法門創始人到現任家主的光輝戰績,安蓂璃嗤笑一聲,今天,她就要終結這一切。
巫千見麵容淡漠,身著黑金大袍,頭戴金冠,身配黑玉勾斜,此時正端坐在大殿後方正中的一隻墨黑奇石椅上,那墨石雖說漆黑無光,但上麵灑滿了金箔,宛若是暗夜星辰,而他則是主宰這星辰的王。驚寒就站在那寶座之上,見安蓂璃攜碧藤前來,叱叫一聲,朝碧藤襲去。
此刻,橫亙在安蓂璃與巫千見中間的是一隻雄赳赳的大鼎,一隻桀驁的饕餮正站在大鼎的最頂端,腳下踏著六片祥雲鐵鏈,鐵鏈之下連著一個鏤空竊曲紋的半球,半球的兩端各有一隻張嘴怒吼的狻猊頭。整個鼎威風凜凜,無不宣示著主殿寶座之上那人的尊貴身份與權力。
安蓂璃隨手一揮劍,那大鼎立刻四分五裂,桀驁的饕餮立刻身首異處。她一蹬腳,飛身衝向巫千見,當頭朝他劈去一劍,那張黑金寶座瞬間變成兩半橫飛,巫千見一個飛身就躲開了。
“看來你憑一己之力戰了兩千人,已是極限了,動作都遲鈍了許多。”巫千見的聲音冷靜,說話的語氣好像根本不像是在說自己的門下的人。
巫千見的聲音從安蓂璃身後傳來,安蓂璃一轉身,連看都沒看,就直徑朝聲響處劈去,又是落了個空。
“你這麼急著殺我,難道你不想知道這事情的始末緣由嗎?”巫千見沒有出手,隻一直在躲。
“巫千見,無論什麼始末緣由,你不死,天理不容。”
安蓂璃自知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體力也幾乎耗盡,便不想再同他廢話,隻管向他劈去。隻是這幾劍全都落了空。安蓂璃隻覺得自己開始站不穩,撐著劍也隻能勉強立住。
巫千見爽朗大笑道:“怎麼,安蓂璃,你活著天理就容你了嗎?”
“你說什麼!”
巫千見不知是用了什麼法術,他的人影不見了,但是聲音卻回響在整個正殿之中。
“你猜,若是牧深宵知道如今會給胥北閣遭至這樣的禍端,他還會不會救下你?”
巫千見的戲謔從四麵八方傳來,安蓂璃一時頭暈目眩,可能是花毒效力正在漸漸失去,她跌跌晃晃地走著,身形一歪,碧藤立刻從與驚寒的對戰中抽身出來,連忙上前讓她靠著自己。但是安蓂璃還是努力睜著眼睛,想要看清巫千見的位置。
“你知道胥北閣為什麼會被滅族嗎,就是因為你,安蓂璃。他們救了一個不該救的人,就像是你父親留下了一個不該留的人一樣。”巫千見的聲音裏充滿戲謔,隻當胥北閣中百餘口人的性命猶如蚍蜉草芥。他的語調仿佛勝券在握,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下場是不是會和門外那兩千仙修一樣。
安蓂璃嗤笑,她從小到大聽過無數次這樣不留一絲善意的指責,無非就是指責她的父親不該留下她,她的母親不該苟且,她不該偷生。
巫千見如今這話說得尖銳,但她聽起來卻是已經習慣了。
碧藤朝巫千見的位置吐了一下信子,安蓂璃立刻飛身上前,集中全部神智用力一劈,巫千見雖拿劍擋住,但也被震得單膝跪地,口吐鮮血。安蓂璃招招打得他無法招架,最後直接打飛他的劍,一手掐著他的脖子將他舉起,怒瞪著,咬著牙問道:“我到底和你有什麼仇什麼怨,你為什麼要如此對我!”
巫千見還是笑著,牙齒上早已被鮮血染紅,安蓂璃狠狠地掐著他的脖頸,整隻手臂都在劇烈顫抖,隻要再用點力,他的脖頸就會被擰斷。
驚寒一舉衝上來死死咬著安蓂璃的手臂,此時她的身體在漸漸恢複痛覺,驚寒口中有數排尖銳的牙齒,咬得她差點就昏死過去。
碧藤上前一口咬著驚寒的脖子,安蓂璃抬劍就將驚寒劈成了兩半。巫千見像是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似的,對驚寒的死冷笑一聲,即便是眼中有淚也不再繼續做反抗了。
安蓂璃一腳將他踹到牆上,撲上去用碧藤抵著他。她麵色漲得赤紅,眼角的青筋爆出,眼中早已被網狀的紅血絲遍布。
巫千見無所謂似的笑道:“安蓂璃,我問你,今日你是以什麼身份來找我報仇?混鈴竹染堂的安二小姐,落林胥北閣的阿塤夫人,還是名震天下的血衣魔女?”
安蓂璃一怔,手裏放緩了片刻,“你什麼意思?”她問他的語氣有些許心虛,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巫千見大笑,口中的血不斷湧出,但還是大笑不止,“你知道你這一生有多可笑嗎安蓂璃?安蓂璃,你可千萬不要死,你連死都不配。”他惡狠狠地說完這幾個字後繼續狂笑,不知道他笑得究竟是安蓂璃的一生還是自己的一生。
“你……”安蓂璃突然看到自己手中的血,有什麼刺耳的尖叫與詛咒正在耳畔瓜分著她的靈魂似的,但是她還是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她揪著巫千見的衣襟,將他甩到地上,碧藤劍直插他耳邊,在地裂石崩間她惡狠狠地問:“巫千見你在說什麼,你在說什麼,你在說什麼!”她的喉嚨正在灼燒,耳朵持續不斷的耳鳴,甚至聽不見自己一遍更甚一邊大聲的質問。
“你不許死,你給我醒來!”安蓂璃一遍又一遍地晃著他,一陣無語名狀的恐懼侵襲遍她的全身。
“你怎麼死到臨頭了,還這麼嘴硬啊?你不知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安蓂璃瞪著他,仿佛光靠目光就能將他淩遲三千次。
“啊?你說什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巫千見突然大笑起來,喉嚨裏的血不斷向外冒出,但是他還是在肆無忌憚地大笑著,他的唇齒上都是血,他猙獰地看著安蓂璃笑道:“安蓂璃,我贏了。”
安蓂璃突然覺得腹部一陣疼痛,伴隨著深淵牡丹的麻醉失效,越來越多疼痛襲來。她往腹部一看,有一柄劍突然從她身後刺出。安蓂璃疼得頭昏眼花,強撐著自己的身體轉頭一看,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她再用力凝神一看,是蕭沛兒。